洛老头家里,一场午夜法事正在进行,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氛围。
许多邻里都是哀叹惋惜,无不劝着洛老头节哀顺变。和洛东阳要好的同龄人中,要数王小虎神色最是凄伤。
洛老头本就佝偻的身体,越发地显得羸弱。本就年迈苍苍,现在又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叫人哀恸?要不是撑着一口气操办白事,洛老头早就卧床不起了。
一天前,洛老头发现洛东阳整晚不归,最终在乡亲的帮忙之下,发现了洛东阳被活埋的地方。可惜晚了一步,洛东阳已经窒息而亡。
因为牲口失踪复归事件,还有洛东阳离奇身亡的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觉得有邪祟作怪,当然,村里人也不希望洛东阳冤魂不散。刚好上师还在,因此村里人筹钱让上师连带着也帮洛东阳作一场法事,好让他早日极乐往生。
上师有模有样地各种作法,看得人人都觉得这是个得道的高人,果然是神仙手段。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呔!吾奉无极老祖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妖魔鬼怪绕道行,斩尽恶魂人间清!”
捣鼓了几刻钟,终于消停一会。村长赶紧递了一碗水给上师解渴,上师动都没动手,水就直接被吸到嘴里去了,引得围观吊唁的乡亲一阵喝彩,大喊神仙。
其实洛东阳对于外界的事情完全听得,尤其洛老头那悲戚的哭喊声更是让他心痛不已。奈何洛东阳意识回归本体的时候,也刚好是被人发现的时候,动了气,导致苏醒的时间延后了。
简单的棺椁中,洛东阳两只手撑开了棺盖,坐了起来。
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全被吓了一跳,胆小的人直接两股战战,屁滚尿流:“诈尸啦!诈尸啦!”
王小虎则是一副见鬼的表情。而洛老头本来就不相信洛东阳已经死去,这时候是第一个冲上前去的人。
大部分人尽管恐惧,但是毕竟有上师在,倒也不是很害怕。
上师的速度比跛脚的洛老头终究快上许多,直接把洛老头挡开。上师自信学过法术,倒也不怕诈尸,想要打出洛东阳的原型。
岂料洛东阳本来就‘活’过来了,自然不怕所谓的打出原型。
洛东阳‘化成的’恶鬼居然能和上师对抗,让村民们恐慌不已,有些人甚至直接喊出声来:“恶魔出现了,烧死他,烧死他!”
上师摆了摆手,告诉众人稍安勿躁,而后对洛东阳道:“既然你已经成精,就不要怪本道长睁开天眼来破灭你的妖术!”说完直接拿出朱砂和符咒,念了几个咒语,还真的在眉心处开了一个裂口,也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天眼’。
洛老头自然不会让上师将洛东阳打得灰飞烟灭,跛着脚抢过身来直接挡在了洛东阳与上师之间哀求道:“上师,给点时间让小老儿弄明白可好?”
这时候王小虎也在一旁碎碎念:“阿傻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赶紧投胎去吧。我胆子小,顶多我以后给你多烧点纸,别吓唬我啊!”
上师却不由分说,推开洛老头,不料天眼仅对上洛东阳的双眼,上师就直接捂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起来,嘴里嘶喊道:“我的天眼被破了!这是恶魔!这是成精的恶魔!大伙赶紧把他烧了。”
“大道繁衍,停心在内。神静气安,四大适然。六情沉寂,心安玄竟。抱一守中,喜悦日新。名为凤初,名为得道。”洛东阳对上上师的天眼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脑子里面浮现了这段文字。
直觉告诉他,上师的天眼其实是一门恶毒的巫术,根本就不是用来除魔卫道的,其用心不言而喻。因此,虽然不懂这段文字的奥义,但是洛东阳只是默念着,就破了他的‘天眼’。
爬出棺椁,洛东阳扶住洛老头,安慰道:“爷爷,我没死!”
听到上师的叫喊,人群骚动不已,早就群情激奋:“烧死恶魔!”
“上师,你是得道高人,要不你来告诉他们,我其实不是鬼怪!”洛东阳对于上师殊无好感,平静地说道。
上师最得意的术法被破,自然以为洛东阳在道行上高了一筹,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见洛东阳靠近前来,怕他有加害之心,当机立断一溜烟飞跑得不见踪影。
连上师都吓跑了,村里人更加害怕,手里的火把随时都会投向洛东阳这个‘恶魔’。
“各位乡亲们,其实我真的没死!”洛东阳苦于不知道怎么解释。
“大伙不要信他,他连上师都加害了!”
“对,烧死他!”
“哪有人死了还能活过来的?”
“洛老伯,那不是东阳了,那是鬼!”
邻里乡亲的情绪十分不安,然而洛老头突然指着洛东阳的影子喊道:“有影子!东阳有影子!他不是鬼!他还活着!”竟然喜极而泣。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当即少部分人终于释怀了,鬼是没有影子的,而洛东阳有影子。怕别人不敢相信,洛老头拉着洛东阳的臂膀哭喊道:“我孙子有温度!他不是鬼!不信你们来摸摸看!”
王小虎神色挣扎了许久,最终不顾他父亲的阻拦,第一个走上前来,颤颤抖抖地摸了一下洛东阳的手臂,闪电般地又缩了回去。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许多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要稍有异动,就要继续坚持把洛东阳烧死。
洛东阳反手拍了一下王小虎的脑袋,骂道:“阿虎,我有那么可怕吗?”
王小虎一听这熟悉的腔调,立马信了洛东阳,忍不住打了他几拳,也是笑骂着说道:“阿傻,你真的吓死我了!居然雷都劈不死你!”
见乡亲还不信,洛东阳拿起法事台上的朱砂和符咒,往自己身上抹贴,然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无不适,对众人道:“大家这下总可以相信我不是鬼了吧?杨叔叔,你经常送鱼过来。还有刘叔叔,你经常打刘勇对不对?王伯伯,阿虎上次和我偷摘瓜果的事情被你抓了个正着。还有……”
其中最大喜大悲的当然是洛老头了。生怕这一切只是虚幻,洛老头不住地摸着洛东阳,老泪纵横:“好好好,老头我总归还有个送终的人。”
最后,众人散去,一场诈尸还魂的风波事件就这么收场了。
床上,洛东阳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潜意识里,那块来历不明的玉石就那么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经历了‘诈尸’风波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提起的。要不是确信自己没疯掉,恐怕洛东阳打死也不相信一个东西就那么消失在体内。
只是有些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嵌入了脑海里,而且遭受天打雷劈之后还能够活下来,太过匪夷所思:“这一切应该不是幻觉,而且阿虎说我的确是被掩埋了,这些都假不了。可我明明看到我自己死去了才对!”
“还有原来我捡到的石头叫什么‘囚天石’来着,而且我记得好像就是它救了我一命。”洛东阳渐渐冷静了下来,回想之前的所有细节,喃喃自语道,“或者说,所谓的囚天石其实本意是要吞噬我,而后发生意外,救我的另有它物?”
洛东阳的猜测多少有些是对的,救他的不是囚天石,而是囚天石里的一丝残念。残念认为洛东阳是一朵相同的彼岸花,借着洛东阳被雷击而灵魂出窍的特殊状态,因此处于两种意识共存的条件下,将囚天石镇压在洛东阳的识海中。不过也幸亏有囚天石这个媒介,让洛东阳没在天雷轰击下魂飞魄散。
平日里洛东阳听说过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也知道那只是大人给小孩讲讲故事说说书的题材罢了。而神仙鬼怪的奢谈,最是无从考据。
“或许是我做了一个梦,而且这个梦很真实。况且,不管如何,反正我洛东阳大难不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当做是一个真实得好像是假的梦吧。”到得后来,洛东阳不由得一阵迷糊,既然把一切当作是做梦,自然就放开了心态,念想着脑海中出现的那段文字,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停心在内”,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