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她问我,为什么她没有爸爸?我告诉了她我失忆的事。我不知道她能理解多少,当我讲完时,她严肃地对我说,‘别担心,妈妈,我会帮你找到爸爸的。’你不知道她那小大人似的样子,有多可爱。”Jane的泪水又和微笑一起绽开。
“前些天她三岁生日,她还送给我一张明信片,祝我生日快乐。”就是那张明信片引发了一连串离奇的故事,“她说,‘既然妈妈忘了自己的生日,那玛侬就把自己的生日分给妈妈,和妈妈一起过生日’。晚上她悄悄告诉我,她许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爸爸快点找到我们’。玛侬,玛侬,你的愿望实现了,你的爸爸来了,你不是想爸爸妈妈一起带你去动物园吗?我们明天就去,明天就去……”Jane泣不成声。
鹿野清滚烫的泪水浸湿了Jane的头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狐小莉红着眼眶,轻悄悄地合上门。
呜,她小狐狸虽然狠心又狡猾,有时候也很多愁善感的。
夜晚的戛纳,依然灯火辉煌。海滩上玩乐的人丛、远处大街上游弋的人群,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虽然一年里常常举办各种文化展览,但最热闹的,还是举办电影节的几天。
欢乐热烈的气氛没有蔓延到这两幢小楼来。
鹿野清坐在门灯的阴影里。
“鹿大哥。”是乔蜜,她似乎憔悴多了,面色苍白,楚楚可怜。
鹿野清没有回头。
“对不起,鹿大哥,请你处罚我吧。”
“不该由我来处罚你。”这是原则。
“可是……”
“你违反的是‘伙伴’的纪律,自然要接受相应的处罚,我没有这个权力。”
她宁愿他骂她,甚至打她,也不愿看到他用这样公事公办的冰冷态度对她,把她远远地推开,“是我的错,才害你的女儿被绑架,你骂我吧,我心里也好受些……”
“我说过,不该由我来处罚你。”鹿野清站起身,“如果被绑架的不是我的女儿,也不会减轻对你的处罚;是我的女儿,你的处罚也不会因此加重。我不会公私不分。”
“鹿大哥……”
鹿野清快速地转身,拉开门走进去。在灯光晃过他脸庞的一瞬间,乔蜜看见隐约的水光,心头的震动让她把脱口的呼唤吞了回去。
“你很伤心?”幽暗中传出缥缈的声音.
“谁?”乔蜜惊吓地回头。
“你为什么伤心?内疚吗?”狐小莉从暗影中走出,双眼幽渺如猫瞳,“你自作主张抢任务,又疏忽大意使保护对象被绑架,这错误很严重,后果也很严重,但还不至于不可挽回。只要你将功补过,设法救出她,你的处罚不会太重。或者……你根本不希望她被救出来?”
“你胡说!”乔蜜惊骇得几乎跳起来。
“我真是在胡说吗?你的失误导致任务失败,为此内疚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伤心?你的眼泪为什么而流?”狐小莉闪着幽光的猫眼逼近她,“你的眼睛里写着心虚,你为什么心虚?为什么?是因为你故意让小女孩被绑架吗?”
“不!不……”乔蜜在她的逼问下连连后退,“我没有心虚,没有……”
狐小莉步步紧逼,“你和小保姆带小女孩去公园,小女孩要吃冰淇淋,为什么不让小保姆去买,而是你自己亲自去买?你不知道一个保镖应该和保护对象寸步不离吗?小女孩被绑架时,你是真的追不上,还是故意放走他们?”
“不!不!这不是事实!”乔蜜冷汗涔涔,“我没有故意,没有,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什么也不做?”狐小莉鼻尖几乎凑到她脸上,“看,你的眼睛里明明有心虚……”
乔蜜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我追了,真的追了,没有追上……”
“你真的努力追了吗?你难道没有想:如果没有这个小女孩,没有小女孩的妈妈,鹿大哥就是我的了……”狐小莉贴近她的耳朵低语,“难道不是这样想吗?”
“没有……没有……”乔蜜无措地摇头,这个女人太可怕了,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
“所以你希望她被绑架,希望她从此消失,最好她的妈妈也从此消失,这样鹿大哥就是你的了……你就是为这个才来抢任务的,你早就有预谋……”那魔鬼的声音还在指控她的罪状。
“不!没有预谋!我只是那样想了一下,只想了一下,只有几分钟……”乔蜜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叫,“只是犹豫了几分钟,就追不上绑匪了,我后来还是追了,我发誓我真的尽力追了……”
狐小莉脸上慢慢浮上诡异的笑容。
乔蜜呆了呆,绝望地看着一个个人从暗影里走出,高骏骐、拉什叶一家、Jane,还有鹿野清,他的目光那么冰冷。
她向前走一步,朝他伸出手,想开口解释,终于还是无力地垂下头。还能解释什么?说她不是故意的?请他原谅她?可她的确有私心。听到鹿野清找到妻女的消息,她主动来抢任务,是想了解情敌,也趁机接近他;和阿什丽带玛侬去公园玩,她忘了自己的职责,离开玛侬去买冰淇淋,是因为她本能地厌恶小女孩,想避开她;看到绑匪抱着小女孩逃跑时,她条件反射地要追上去,可是心底的一个声音提醒她:如果没有她们母女,鹿大哥就是你的了。那个声音就像伊甸园里的毒蛇,充满魅惑,诱人犯罪。那一瞬间,她被这个声音蛊惑了,犹豫了,放弃了追上绑匪的机会,错过了救回玛侬的时机。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率先离去,听众一个个走开。鹿野清搂着Jane走进房,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合上,这“砰”的一声,似乎也敲在乔蜜心上。
她知道,那一扇门,彻底关上了……
次日中午,他们接到了让·保罗的电话,要求Jane一个人乘指定的小帆船出海,再等候通知。
弗朗索瓦把让·保罗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一个人乘小帆船出海,让他的警员怎么伪装跟踪?
“我可以在水下潜行跟着小船。”鹿野清说,“不需要更多的人手。”
“那怎么行?”异想天开,他以为自己是超人?弗朗索瓦看他的眼神就像他头上长了角,“你在水下能潜多久?十公里?二十公里?再说那家伙早有准备,手下不少,你一个人能对付?”真是越看这个小白脸越不顺眼,自己苦追了Jane三年没结果,这家伙凭什么一来就登堂入室?啧,现在居然还紧拉着Jane的手不放。
“弗朗索瓦,让警方的船在附近游弋接应,不要靠近,以免惊动对方。小船上有我和鹿就行了,我在明,鹿在暗。”Jane说。
“你们行吗?”弗朗索瓦怀疑的目光瞟着鹿野清。
“行,我们夫妻一定能救出女儿!”Jane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