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乔臻老爷子的整七十寿辰，府内上下忙碌一片。大老爷乔坚和二老爷乔霖都在前堂迎接到访的宾客，老爷子则在大堂与朝中的老臣闲话时事。
乔思挽没去前院，她找了条不太显眼的小路，路边栽植的与她齐高的树木很好地遮挡住她的身形。她并没有多加耽搁，迈出的步子都差不多大，却走得飞快。
东苑离她所居住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到了。
朝守在门口的婆子礼貌疏离地点头，乔思挽看向正走过来的秋容，微微一笑，比起方才的态度多了些熟腻，“秋姨，不知母亲可有空闲？”
秋容含笑：“姑娘来啦，夫人头先才吩咐奴婢，若是看见姑娘过来，就请您立刻进去呢。”
“有劳秋姨。”道过谢后，乔思挽不再多说，立即抬步朝里院走去。
屋里，徐素云坐在一方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读得津津有味。她并非目不识丁的女子，也不是只读《女戒》的无知盲妇。京中虽没有关于这位乔二夫人的传言，但贵妇圈子里都知道，徐素云腹有诗书，不仅能生儿育女，更能为丈夫出谋划策，是个难得的明眼人。
“娘亲。”乔思挽走上前去朝徐素云福了福身，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一双凤眸比平日里更加闪耀，里头氤氲着暖光，叫出来的称呼也不再是人前的母亲。
闻言，徐素云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乔思挽对此并不意外，她走到徐素云的身边，乖巧地半依在她身上，眼底满是濡慕：“娘亲，师父告诉我，待过了八岁生辰，她便要教我使武学招式了。”
徐素云颔首：“嗯。小挽的内力已小有所成，也的确是时候该学学怎么用招式对敌。你好好跟着月夫人学，不懂直问便是。”说罢，她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但与此同时，女红和学识可不许落下了。至于时间分配……你自个儿和月夫人商量。”
料想到徐素云会说这样的话，乔思挽半点都不意外地点头应下来。自她四岁懂事开始，凡是与她相干的事情，娘亲总会先问过她的意见，到后来更是直接把事情抛给她处理。这么些年下来，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一会儿参与宴席的时候，你和你的几个姐姐坐在一起。今年老爷子的寿辰办得比往年要隆重许多，你自个儿看着分寸来，莫要和家里人、族里人起了间隙才是。”徐素云又提点了几句。
“其他家族的嫡子嫡女也会跟着长辈过来贺寿，你和几个哥哥姐姐过去玩一会儿。等宴席开始回来就好，整日待在屋里不出去，也不嫌闷着。”
吐吐舌头，乔思挽欣然点头：“好哒，那我就先去找哥哥咯？”
乔思挽出生的时候，她的两个亲哥哥已经知事，徐素云为了锻炼两个儿子，很是愉快的将小女儿交给他们俩来照顾。虽说有奶妈妈在，但乔思挽还是和两个哥哥最亲，就连父亲母亲都要排在后头。为了这事，乔霖可吃了自己两个儿子不少醋。
徐素云伸出手来点点她的鼻尖，语气宠溺：“去吧去吧，让秋容从库房里给你拿些银子。你平素甚少出去，今儿好好玩，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给娘亲省钱。”
“娘亲又在调侃女儿了。”乔思挽不好意思地笑笑，“乔府家大业大，哪里就用女儿省几个银子了？还不是娘亲说要勤俭持家呐，再说啦，女儿这可是在给娘亲省个嫁妆钱，娘亲倒还嫌女儿啦？”
为乔思挽的童言童语失笑，徐素云道：“哟，小丫头这会儿就开始担心嫁妆啦，果真是女大不由娘了。快去找你哥哥吧，别在娘亲这儿待着了，你不嫌闷，我还嫌你吵我看书了呢。”话是这么说，她眼里盈满了愉悦的笑意。
都说男人主外女人主内，乔家自然也是如此。只是这会儿还早着，又有大夫人在前头和贵妇们闲话家常，徐素云就不急着出去。她是有才学手段不错，但也没那个兴致和一堆贵妇人攀比炫耀。
乔思挽是徐素云的贴心小棉袄，当然明白自家娘亲的想法，也就微微一笑：“来时我听折桂说季夫人和淑馥过来了，在后花园观花亭那儿和大夫人说些闲话呢。”她和季淑馥是自小玩到大的闺中密友，对这事儿有所关注也是正常。
说罢，乔思挽没再停留，朝徐素云一点头，便走了出去。
……
后花园里，乔思挽还没走到观花亭，就见季淑馥迈着甚是淑女优雅的步伐朝她走过来。见到她，季淑馥的眼眸明显一亮，连步子也快了不少。
“呀，思挽原是在这儿呢，我就说在前面亭子上怎么没见着你。”季淑馥笑着打了个招呼。
她说的观花亭是后院儿大花园里待客常用的亭子，周围是一些修剪得漂漂亮亮的花圃，不论春夏秋冬都极其漂亮。然乔思挽甚少会在那里老实待着，她和乔思挽也经常是在靠近南苑那边的观月亭上说些姑娘家的私话。
观月亭不似观花亭，它周围相较空旷，在亭里也能看见四周过往的人，压根不必担心说话的内容被人听了去——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能让人藏身的地方。
俩个小姑娘一见面，就立即转身往观月亭那头走过去。路上乔思挽甚少说话，季淑馥倒是挑了些传闻戏言随口说说，图个乐趣。
倒观月亭的时候，乔思挽让随行的折枝将准备的水果花茶放下，便命她和折桂守在亭前。
季淑馥知道这俩人侍奉乔思挽多年，是她的心腹，自然不会顾忌什么。才一坐下来饮了一口茶，季淑馥便像发泄一般说道：“方才在观花亭里可无聊透了，大夫人同母亲在说郎君怎样怎样出色，真是好话说出来不用钱，一个劲往外倒。”
这乔府大房的夫人闺名叫郭莲蓉，是江南一方富商的女儿。真要较真，按大夫人的身份真真切切配不上大老爷乔坚，奈何大夫人的继母手段厉害，生生就将她当礼品一样送了出来。大夫人姿色不错，年青时候的乔坚又是挺风流的性子，自然就接纳下来。
大夫人也算个有福气的，虽没有一举得男，却在生了第一胎之后就有了个儿子。而乔坚的妾室里生女儿的不少，生儿子的也不是没有，却早早的夭折了，所以大夫人这才能够坐上长房夫人的位置，才能把这位置坐稳。
乔思挽捻了一颗果脯吃进嘴里，这才漫不经心地应道：“堂兄的确出息嘛，又孝顺大夫人，夫人拿她当宝贝也正常。”
听到这个说法，季淑馥抽了抽眼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乔三哥和乔四哥不都出息？也不见云姨有多稀罕。”
她这说法还算轻的，徐素云哪里是不稀罕？简直就是拿那俩兄弟折腾呢：今儿让大些的乔思涵抄书经百遍，明日就能让老四乔思哲下军营吃苦。旁人家的嫡子哪个不是被当成宝疼着，到了乔二老爷这里却反着来，反倒是姑娘家要宝贝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