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真见周二麻子要跑,不由急了,但是那围墙足足有二丈来高,要知道韩金氏是个寡妇,且家境殷实,为了避免是非,这围墙做得分外高一些。周二麻子见东窗事发,心慌意乱之下爬到墙上,本想直接跳下去,但看到这么高,又有些害怕,于是一咬牙,双腿分开,骑坐在围墙上,转身要把木梯搬到围墙那边去。
韩真真哪里能让他得逞,见状急忙纵身一扑,她身子粗壮肥硕,这一扑却灵活得很,此时如同一只胖猴子,紧紧吊在了梯子上面,这一坠之力,加上她本人的体重,足足有两三百斤,周二麻子虽然是个男人,却不是练武之人,何况酒鬼赌鬼,身子淘虚了的,韩真真这样一扑,周二麻子便身子一个摇晃,差点从墙头坠下来。
他赶紧一手松了梯子,扶住墙头稳住身形,看清了是韩真真,忍不住压低声音骂道:“死肥婆,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真真被他死肥婆三个字一骂,不由怒了,双手用力稳住梯子,也压低了声音道:“把偷的东西还给我!”
周二麻子虽然心里害怕,但是今晚收获颇丰,又见只有韩真真一个人在这里,便不肯让到手的赃物还回去,二话不说,把包袱甩在一边,弯腰去抓住梯子。两人僵持了片刻,韩真真攀住梯子,周二麻子抱住梯子,两个人展开争夺拉锯战,周二麻子是个男人,而且坐在墙头,占据了地理优势,韩真真却身材肥硕,每次周二麻子要将梯子扛起来的时候,韩真真就双手紧攀木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那梯子上平白加了两百斤左右的重量,周二麻子那里抢得过去?如此斗了几个回合,周二麻子也急了,忍不住低声骂:“你个死肥婆,快把木梯还给我!”
韩真真不甘示弱,也低声道:“你把包袱丢下来,我就不把别人叫过来!”
周二麻子听到她说要叫人,先是一惊,随即龇牙咧嘴地笑道:“肥婆,你们这可是寡妇的院子,如果你真敢叫,我就说我是你娘的奸夫,到时候大家都没好下场!”
他这样一威胁,把韩真真气得脸都涨红了,几乎想马上问候周二麻子的祖宗十八代,但是随即一想,周二麻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素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自己和娘亲行得正站得直,遇到个无赖,一下子还真是说不清楚。何况这古代也没有污蔑罪一说。于是气呼呼地紧紧抱住梯子,咬牙切齿地说:“那好,我把这梯子搬走,有本事你直接跳下去,摔断了脖子,可不****的事!”
周二麻子见韩真真也威胁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发慌,要知道韩金氏这院子的围墙做得高,叫他跳下去,他也确实不敢,于是呸了一声,继续跟韩真真抢梯子。
他只道韩真真虽然肥胖,终究是个女子,只要自己耗光了对方的力气,这梯子就能抢过来,没想到韩真真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你来我去地抢了几个回合,直累得双方都呼呼直喘粗气,周二麻子见韩真真面目扭曲,满头大汗,忽然灵机一动,想道:“女人都脸皮薄,等下我把这肥婆用污言秽语大骂一顿,她听得气了,肯定会对我破口大骂,那时候心思不集中,就顾不上跟我争夺木梯了!”
他打了这样一个主意,顿时坐在墙头,双手紧紧固定住木梯,对着韩真真低声骂开了:“你个死肥婆,丑八怪!长得这样难看,想嫁出去可就难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副什么德行?哼,就算你倒贴,老子也未必看得上你这种货色呢!”
韩真真闻言大怒,一时火冒三丈,果然中计,松开梯子,从脚旁捡了一块石头,对准了周二麻子就打过去,周二麻子见她松手,心里得意,抢过木梯便要架到围墙的另外一边去,不料韩真真这一石头打得准头甚好,“啪”地一声,击在周二麻子左边脸颊上,疼得他“哎呦”一声,下意识地松了梯子,去捂脸颊,韩真真见状忙抱住梯子,往后退了几步,周二麻子手一松,已发现不妙,顾不得脸上疼痛,赶紧身子往前一探,要去抢夺。
他急着要抢梯子,却忘了保持平衡,身子摇晃了一下,便直直地往围墙下面坠去,韩真真看得真切,吓得全身汗毛直竖,心想这围墙有两丈多高,这样头朝下脚朝上地摔在地面上,这周二麻子不死也要摔个高位截瘫!
她心中害怕,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料过了许久,仍不曾听到重物落地之声,韩真真觉得奇怪,便将眼睛悄悄睁开一线。
韩真真原本抱着梯子,看到周二麻子坠下来的时候,一时吓住,也忘记松开梯子,双手紧紧抱着,这时候悄悄睁开眼睛,一瞧之下,又吓一跳,两只眼睛便睁得又圆又大了。
月色之下,那周二麻子好端端地坐在墙头!呃,不是,是爬在墙头!
韩真真摇摇脑袋,还以为自己是幻觉,但仔细一看,周二麻子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双手伸出,紧紧抱住围墙,两条腿不住地打哆嗦,显然也在后怕。韩真真定了定神,见周二麻子的背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显然不是个鬼魂,于是心神一定,将梯子放平了在地上,双手叉腰,向周二麻子道:“把包袱还给我,不然你就在这墙上呆一晚上!”
周二麻子还没说话,他身旁的一个黑影微微一动,坐了起来,原来是个人躺倒在墙头,只是穿着一身深色衣服,加上韩真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周二麻子身上,因此没看到他,韩真真见这人出现得奇怪,倒是吓了一跳,正在想难道就是此人救了周二麻子,那人已经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小两口半夜吵架,真是扰人睡觉的好兴致!”
韩真真和周二麻子都是一愣,韩真真反应快,没好气地回答:“这明明是个贼,你哪只眼睛看出是小两口了?”
那男子有些惊讶:“咦,你们难道不是私奔的小两口么?”
韩真真怒道:“这明明是个贼!来我们家偷东西!你没看见他偷的赃物还在围墙上挂着么?”
那人摇头道:“不妙不妙!我路过此处,看到有人坠墙,只道是一对有情人月夜私会,一时好心,便出手相救,谁知道居然捉了个贼,实在失望!实在失望!”
韩真真一怔,只觉此人说话不伦不类,正在想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人又一仰头,将手中酒葫芦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从围墙上跳下来,站到了韩真真面前。
韩真真没有防备,这人一过来,倒把她吓一跳,往后退了几步,那人朝韩真真仔细一端详,摇了摇头道:“原来是个胖姑娘!不美不美!”语气甚是失望。
韩真真一时气噎,那人说完这句话,便纵身一跃,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就跳到了墙头,弯腰仔细瞧了瞧周二麻子,又摇摇头,说道:“真丑真丑!”
韩真真见这人出现得奇怪,一时摸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来历,但一瞥之下,已看出是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只是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是个喝醉的酒徒,听到他品评自己的相貌,又说周二麻子长得丑,韩真真心中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见对方身手不凡,心想拍个马屁总没错,说道:“长成这样又不是我愿意的,大侠你行行好,帮我把贼偷的我家的东西拿回来吧!”
那人咦了一声,显然也看到了围墙上的包袱,便拎了起来,坐在墙上,笑嘻嘻地扭过脑袋望住韩真真,问道:“你说是你家的财物,有何凭据?”
韩真真一愣,她也不知道周二麻子偷了自己家什么财物,这个问题还真回答不出来,她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说:“我发现小偷偷东西,就跟着追出来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偷了什么!”
那人“嘿嘿”了几声,说道:“这可有趣了,你既然是失主,怎么不知道自己被偷了什么东西呢?”
韩真真一时气结,那人不再和她说话,而是拍了拍周二麻子的肩膀,问:“那你知道包袱里面有什么吗?”
周二麻子忙不迭地道:“我知道我知道!里面有两只金钗,十几支银簪子,几件玉佩,两锭大银,还有五六个荷包,几块手帕。”
那人略一沉思,便打开了包袱,就着月光数了一数,东西大致就是周二麻子说的那些,便点点头道:“还是你说得对。”
周二麻子见那人这样说,心头一松,忙道:“那么大侠就把包袱还给我吧!”
那人拎着包袱,歪着脑袋望一眼周二麻子,又偏过来,看一看韩真真,笑嘻嘻地问:“姑娘,你看我要不要把包袱给他?”
韩真真急道:“他是贼,当然不能给他!那是我家的!”
那人搔了搔脑袋,奇道:“这就怪了,是你家的,你怎么不知道包袱里放了多少金银细软?”
他想了想,又晃一晃脑袋,长叹了一声道:“唉,难道你们真的不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么?”
韩真真通红了脸,急急忙忙摇头道:“不是。”
那人叹一口气,又去问周二麻子:“这胖姑娘真不是你情人?”
周二麻子也急忙摇头。
那人耸了耸肩,无奈地道:“那好吧,既然真的不是情人,你又知道包袱里是什么东西,那么这包袱就还给你吧!”
他说完就手腕一抖,也不见得如何用力,那包袱就如长了眼睛似地飞向墙头,落到了周二麻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