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出来,除了李子奇不懂内情,小文还小不懂事,其他的人都是大吃一惊,周佑藩脸色苍白,身子一个摇晃,定了定神说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爹爹看着情况还好,怎么会一下子就这样了?”
那人道:“我看情况不妙,只怕是回光返照也难说。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家里没米了,我娘子还等着我挑谷子去舂米呢!”他说完一拱手,便一溜烟地走了。
红杏在一旁看得真切,忍不住道:“常大叔这人向来滑溜,现在周家出了事,他生怕惹上一点干系,跑得到快!哼!”
她的冷嘲热讽周佑藩已经无心去听,急忙朝自己家里跑去,韩真真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红杏似乎猜到韩真真心思,说道:“周家已经穷成这样,只怕连大夫都请不起了。姑娘你看着办吧!”
韩真真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觉得救人要紧,便咬了咬牙,恨恨地道:“好吧,算我倒霉!谁叫这事儿让我摊上了呢?红杏,我们先去找大夫!”
李子奇见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便背着表婶婶离开,小文跟着他也走了,于是韩真真和红杏去请郎中,一起到了周家的小破屋。
几日不见,周家的小屋子越发显得破旧衰败,煮过的药渣随意地倾倒在墙壁旁边,被太阳一晒,发出一股浓郁的药气,韩真真等人进到屋子,眼前都是一黑,待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进入内间,只见周佑藩扶着周老头,一叠声地叫唤:“爹!爹!”
屋子对面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窗,原来糊过纸,被风雨侵蚀后,窗子上的木头都已经发黑变形,自小窗投下一束黯淡的光线,就着这点光线,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周老头面色发青,喉咙里咕咕作响。那郎中望周老头脸上一看,就摇了摇头,说道:“不妙!不妙!”
周佑藩连叫了几声父亲,周老头只是用一双浑浊的老眼望住他,喉咙里咕咕响着,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一只手颤颤巍巍抬起,似乎是要搭到儿子身上,但是没有力气。韩真真听到周老头大口大口的喘息声,不由脸色一变,心想:“不好,只怕是痰液堵住了气管,一下子上不来!”
她学过急救知识,顾不得多说什么,急忙赶过去,左手扶住周老头,右手五指并拢呈空心状,在周老头背上狠狠地敲击了几下,顿时“砰砰”有声,周佑藩抬起头,大声质问:“你想干什么?”
韩真真来不及解释,又是用力敲了几下,周老头的脸色顿时紫胀,俯下身子大声咳嗽起来,忽然“啪”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浓痰,落到地上。
这一口痰液吐出之后,周老头立即深深吸了几口气,脸色好转起来,但依旧上气不接下气,咳嗽着断断续续地道:“差点呛死我了!”
这时候郎中将所背的药囊放下,取出一个铁盒,自盒子里拈出银针,在周老头身上几个穴位各针了几下,周老头大口大口喘着气,软软地躺在儿子身上,郎中针灸之后,再给周老头把脉,眉头就是一皱。
韩真真见周老头暂时转危为安,便和红杏退出了屋子,让郎中对周老头尽心诊治。过不多时,郎中和周佑藩一起走出来,周佑藩双眉紧锁,问郎中道:“我爹爹情况如何?”
郎中摇摇头,说道:“准备后事吧!”
周佑藩哪里肯信,急道:“怎么可能?早上爹爹还好端端的,现在也好很多,先生你再仔细看看!”
郎中显然这几日经常到周家来,已经是熟客,他叹一口气道:“小秀才,不是我不肯帮你,你爹爹年老体弱,病了这许久,早就阳气衰微,除非是吃‘独参汤’,只怕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但是现在你家的情形,莫说是人参,只怕是党参、麦冬都买不起。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叫我如何去给你爹爹治病呢?”
周佑藩听了,全身如坠冰窖,站着发了一会呆,忍不住流下泪来。韩真真看见他的模样,心里大是不忍,她身上碎银子都给了周氏,这时并无多余钱财,刚好手上戴了一只金镯子,乃是昨日表婶婶给的那对龙凤金镯中的凤镯,便脱下来交给郎中,说道:“你看看这只镯子够不够买药的钱?”
那郎中见韩真真出手大方,倒是吃了一惊,忙道:“姑娘,这镯子贵重,我可收不起,你若是好心要救周家老儿,不如把这镯子送到当铺去当了,另外换了银钱。”他搔搔脑袋,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家里并无这些大补的贵重药材,如今我写个方子,你拿了方子去药铺捡药,先检五付,回来煎煮了,每日吃一剂,若是吃了有效,我再过来看视。若是无效,那也不用再请大夫了!”
他这话说得委婉,韩真真如何不懂得郎中言下之意,自然是周老头已经病入膏肓。当下她也不多说,命红杏拿着镯子去当了,周佑藩忙铺纸磨墨,请郎中写出药方来。
这时还不到傍晚,韩真真左右无事,便四下打量,见周家的屋子实在是破旧之极,地上许多垃圾,她是爱干净的人,看了忍不住皱眉,便找了扫帚,将地面打扫干净,又取抹布,将桌椅擦拭干净并叠放整齐。韩真真手脚麻利,做这些事情十分快捷简便,郎中写好处方的功夫,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看着整齐了不少。那郎中见状,忍不住向周佑藩道:“这是你家未过门的娘子吧?真是好爽利的人物,娶妻取德,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话听到韩真真和周佑藩耳中,两人都是脸上一僵,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周佑藩才微微红了脸道:“先生说的是。”
他身上并无多少钱财,按照常规,这时候应该要付郎中诊金,韩真真见周佑藩将手伸入怀中,摸了几次,脸上越发地红起来,神情也甚是尴尬,她是何等灵透的人物,马上猜出周佑藩身上没有钱,便装作不知道,轻轻一笑道:“先生辛苦了。还请少坐片刻,等我家丫鬟当了东西回来,便为先生付车马费。”
她说这话的时候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并没有一丝小家子气。那郎中哈哈一笑,对韩真真的好感更甚,摇头道:“我住得近,不妨事,走回去就好。诊金也不用给我了,过几天再说吧!”
他说完背着药囊就要起身,韩真真忙道:“这怎么行?”
郎中笑道:“不用,不用,过几****再来看视吧!”说着便走了出去。韩真真忙跟出门含笑行礼,道了声:“先生慢走!”
这时周老头又大声地咳嗽起来,周佑藩顾不上去送郎中,忙奔进屋子看视父亲,韩真真不好再进门,立在门槛发一会呆,见到红杏急匆匆回来,脸色颇为异样,不由心里一个打突,忙问:“怎么了?”
红杏一路小跑,这时候额头见汗,她抹了一把汗水,压低了声音,凑到韩真真耳旁道:“这镯子是假的,外面包了一层金,里面却是铜。所以只当了一贯多铜钱。”
韩真真先是一惊,随即释然:要知道这镯子乃是表婶婶所送,看来人家不过是用小恩小惠取得韩金氏的信任,进而骗婚罢了。如此一来,反而是件好事。她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回身将郎中所开药方给了红杏,说:“你先去抓一副中药再说。”
红杏答应着去了,韩真真再想了想,便转身进了内间。只见周佑藩点了油灯,正扶着周老头不住给他拍背顺气,韩真真看了一会,走过去说道:“你拍的方法不对,要这样手指屈起,掌心呈空心状,自背部从下到上,由内到外,方能将痰液排出!”她一边说着,一边示范。周佑藩这时候也顾不得逞强,认真地学着拍了一会,周老头果然又咳出几口大浓痰来。
周老头折腾了一下午,这时候痰液吐出,感觉呼吸顺畅,不由精神一爽,连吸几口气。周佑藩见父亲病情好转,便扶他轻轻躺下,盖了被子。这时韩真真轻声道:“我已经叫红杏抓药去了。等药回来,你就煎了吧!”
周佑藩脸上一红,说道:“多谢韩姑娘仗义相助。”
韩真真见周老头昏昏欲睡,这屋子又潮湿狭窄,更兼气味难闻,知道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微微一笑道:“我们出去说话,好不好?”
要是放在往时,周佑藩对韩真真定然不屑一顾,但是此时人穷志短,加上又受了人家好处,周佑藩已没了往时的锐气,微微一犹豫,便跟着韩真真走了出来。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着,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韩真真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说道:“你父亲住的地方太潮湿了,有空的话,还是打扫一下,给病人一个安静清洁的环境,比较好一点。”
周佑藩红了脸点点头,说道:“没想到韩姑娘对照顾病人一事如此精通,周某往时实在小觑了你。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韩真真难得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心里不由一阵快慰,随即克制住了自己的小小得意,说道:“以前的事情,咱们不提也罢。但是近日有一件事情,却是好生为难,你说倒是如何处理为妙?”
周佑藩那日向韩金氏提出入赘的条件,韩金氏并没有与韩真真说起过,是以韩真真并不知道周佑藩已打定主意,即使不喜欢韩真真,也要听从母亲之命,与其结亲。周佑藩见韩真真这样问,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事情?”
——————————————华丽丽分割线————————————
推荐票票好少啊,感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