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坐在副驾座,抬着头与他微笑对视。
林子夏在原地站了几秒,便大步绕过车头走到了另一侧去。
他发动起车子问:“去哪。”
苏絮学着他先前的样子,伸手一指,“左拐,调头,城西的……海边。”其实城西的酒吧最多,苏絮本想和林子夏去那,但她一想,白天酒吧营业的少,再说若是去酒吧怕是会遇上白莫,他业余经营的酒吧近一年似乎又开了几家。
以前李琳就开过玩笑:“白莫,我看你把上市的软件公司卖了吧,你这用业余时间开的酒吧,生意都这么火爆,若是专心致志搞起酒吧经营来,那收益肯定不比你那公司差多少。”
对于此,白莫只用了一句话便堵住了李琳的嘴。
“李琳,我看你也把工作扔了,单用你衣帽橱柜的衣物就足够开间店,保证像你这样的购物狂会喜欢你的收藏品。”
爱好和事业是不相同的。
就像李琳,爱买衣服爱收藏工艺品。爱好是轻松的。
酒吧对于白莫来说,就是兴趣所致而开的,酒吧可以随他喜好来做调整和装饰,赔了关门,赚了继续,白莫开的很随意,当然他眼光独到开的酒吧中没有不赚钱不火爆的,不管怎样,白莫开酒吧的心态很放松。
而公司,是白家留下来的,最先从白莫父母创始,后来交由其他股东打理,现在交到白莫手中,他所受到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尤其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他想要将公司带领到一个新的台阶,他的工作态度极其严谨。
开酒吧是爱好是副业,公司是事业是追求,两者不矛盾,白莫有能力同时经营好这两样。
东想西想了半天,思维到处神游。
苏絮胡思乱想的看着前窗景物,忽见一个路口,苏絮灵光一闪,急忙拉回神游的思绪,对林子夏道:“右拐,走老城区的那条路,捷径。”
林子夏一抿嘴,不动声色的打了个转向盘。
按照苏絮所指的路拐进老城区去,前进了一段路,苏絮低呼出声:“这里怎么完全变了样。”
林子夏看了她眼:“前年拆迁,这里的破旧住址扒了近一半,是林氏的工程。”
苏絮一眯眼,又指挥着林子夏往老城区最为残破的一处街道开去,绕过几条小路,终于来到苏絮心中所想要来的地方。苏絮抑制住心绪,没有让林子夏停车,只是透着车窗往外扫看,这一看不禁大为失望。
她以前住的破旧住址,连同的那一条残破的街道,全部已经被拆迁扒掉了,施工单位正不缓不慢的开展着工作。
车子驰过,窗外景象被遗落在后头。
这条路确确实实能通向城西的海边,只不过不是捷径而已,她让林子夏绕道至此,其实是刚才看见道路标志,心念一动,今天若是没有林子夏的耽搁,说不定她这会儿就在以前居住的破环境里,找寻些以前生活过以及生父的痕迹。
她方才心念动完,便想借由这会儿开车看几眼以前居住的地址模样,谁知道这个区的房屋因太过残破,已被政府拆扒,由林氏集团开发。
就是这么……让人郁结。
一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窝在车座,反倒与林子夏不怎么讲话,车内很安静。
苏絮在心里盘算着,要的就是这样的安静氛围,越是沉默,等一下坐海边才能说出更多的话来,务必要在这一段路程中将沉默的气氛保持住,不然就算到了海边,也怕没什么效果。
所以苏絮任由着自己胡思乱想,以转移想和林子夏说话的注意力。
她得等,等到了目的地,有些她想知道的问题答案,才能跟着环境慢慢吐露出来。
就是这样一路沉默的开到了海边。
苏絮拽着后座在胡同内买的所有吃食一同下了车,跟林子夏往沙滩方向走时,天气适中的缘故,海风不大,旭日微暖,前路一望之下似乎就能看见海边线。
临近海边不远处,有不少商家海鲜店,在露天平台上摆出七八张白木漆的精致桌椅,蓝白相间的遮阳大伞在桌子中间竖起,有很多游客着装轻便,就在这环境极好的室外伞椅内休息,桌上摆着诱人海鲜,边吃边聊,仰在木椅内一抬头能看见碧蓝天色,眯眼向前张望,隐隐约约的海水沙滩。
苏絮也挑了个地方,坐在这里,许是海和空的宽广,也让人生出豁达之意。
鼻间是特有的海水边的味道,苏絮撑着下巴,觉得来这儿是选对了。
不过林子夏倒似乎不明白了,在苏絮点完几道海鲜菜系后,他道:“你怎么会想起要来这儿?”
“你带我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领你看我想看的风景。”苏絮笑回道,扬了扬各种小吃袋子,“作为回报,我请你吃海鲜。”
林子夏支着下巴,用审视的眼光笑着打量她,“苏絮,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苏絮也淡笑,给玻璃杯里倒着水,道:“只是简单的想找个没熟人打扰的地方,跟你闲聊一下天。”
他显然不买苏絮的账:“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我以前做过一回杂志专访,上面提及最能令我放松神经的便是海边,所以你带我来这儿,是想先让我松懈下来,然后好问些问题或是套我的话?”
“那么你愿意松弛下来回答我想知道的一些事吗。”苏絮淡定的看着他。
“看你要问什么了。”林子夏往后一仰,略略睨着她,不是那种戒备的姿态,而是带有颇为玩味的意思。
苏絮屈指在桌面扣声轻敲,看了看远处的海水沙滩,她声音带着轻快道:“你为什么,总是在故意接近我。”问题抛出,苏絮回转目光直直看着林子夏,完全不复先前和他说笑时的模样,她淡然镇定的又加上一句,“我不信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巧遇,你是为的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事值得你去索取的。”
林子夏先是没说话,和她沉默对视。
随后他轻笑了声,用一种苏絮没见过的轻然神态道了句。
“因为我对你好奇啊苏絮。”
“好奇?”
他接着道:“是啊,就像你对我也同样好奇一般。”
因为好奇所以刻意接近她?
苏絮起先当真以为她和林子夏的各种意外相遇是巧合,可次数一多,她便觉得不对劲儿。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相遇,有的只可能是人为的故意安排,她自认没什么能够引人特别瞩目的地方,可今天又一次巧遇林子夏,这让她不得不起疑,从而向他询问。
“我们有相同的经历,这话我不止一次提到过,正是因为如此,我对你产生兴趣。”林子夏三言两语回答道,“苏絮,我们是同类,所以我自然对你关注,我承认我有些刻意接近你,那是出于本能,寻找同类的本能需求。”
苏絮觉得这其中的可信度只有五成。
“这次呢,你怎么会知道我去郊外的那座山上。”她又问道。
林子夏抱肩抵在桌面:“我若说这回纯粹是个巧合,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子夏双手一摊:“可这就是事实。”
苏絮郁闷了,她以为林子夏带她去胡同,是给她一个走近他的暗示。
所以她依照他的喜好来到海边,用在车中的沉默止住多余话语,只为能在这蓝天碧海的滩边诱出林子夏的一些话,比如为何接近她,如何知晓了她的行程安排,更甚者苏絮怀疑,他是知道今天就是她真实的生日。
可现在,不管苏絮问什么,林子夏回答的有条有理,却不是那最真实的答案,他仍隐瞒着什么。
这令苏絮猜不透,如同猜不透林子夏这个人。
他每回跟苏絮单独相处时,总会说些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会说他和她相似的经历、初在集团工作时的举步维艰,像今天,他会提及一些幼年的事情。这些话这些事,都不是能够与陌生人随便讲与的,林子夏像是把她当做极为熟稔的对象,可每回提及私事时又是点到而止,仿佛将她看做熟稔之人的同时,又始终不能信任于她的样子。
这些个矛盾点,苏絮都是一一的记在心里的。
“苏絮,你是不是很困惑?又或者觉得这其中有其他诡计?”
林子夏笑的极为浅淡,他目眺海边,伸手招来店家让其送上来了几罐酒。
“你这样怀疑是理所应当。苏絮,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在经历了身世的一番变化,周遭的人都对你怀有敌意之后,忽然发觉周围人都不再可信,极少再有人能走进心理面,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和戒备,即使有谈的来的人,也会一直持有疑虑的心态。”
他又在对她说些类似隐藏已久的话了。
不过林子夏这回没有点到而止即结束,他道,“就是这种状态,让我出于需求寻找同类。苏絮,我因为看出了你和我的一些相像点,所以千方百计接近你,想和你成为这弱肉强食界的盟友。可唐林两氏从前的竞争形势,以及我难以卸下的戒备心,使我接近你的同时又在审视你。”
苏絮默默听完,突然觉得此次来海滩的决定,还是没错的。
看了看林子夏手中的罐子,苏絮开口说道:“吃海鲜就不宜饮酒了。”
林子夏轻摇头表示不在意:“我少喝点没问题。”他抬眼看着苏絮,仍继续方才的话题,“苏絮,我刚才说的,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苏絮点头,犹豫了下,便决定弃了吃食,顺手拿过来罐酒,利落打开和林子夏轻碰了下杯:“你和我说这些话,便是已经放下那些警惕,想和我真正做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