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冬雷喊了一声还在睡觉的马宁,打开车门走出去,是三个穿警服的人,一个年纪大一些,另外两个倒是年轻。韩冬雷拿出那张证明身份的金属片,递给警察,年老的那个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笑笑说:“恭候多时了,跟我来吧。”
韩冬雷点点头,伸手招呼马宁和王萧下车。
一路上大家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年纪大的警察姓邢,另外两个年轻的,壮一点的叫肖笠,瘦弱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叫赵卫东,是个记录员。
“赵警官。”韩冬雷叫道。赵卫东忙挥挥手:“别,叫我卫东就行。”
“好吧。那么,卫东,你说一下目前已知的情报吧。”韩冬雷问道。
“好,”说着卫东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第一点,有三十位目击者声称自己看见曾经死去的亲人在家门口游荡,但经医生检查,目击者的精神良好,不存在幻觉的可能性。”
王萧打断了他:“等一下,那有没有可能是普通人中了幻术的所为呢?毕竟,外界施加的幻术和目击者本身的精神状态并没有什么关系。”
卫东摇摇头:“这就要说我接下来的第二点了,我们挖掘了所谓复生者的坟墓,发现棺材中的尸体确实不见了,所以我们认为目击者或许看到的是真实的。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村中的死亡率由百分之七升到百分之十,并且所有目击者的家中都有人死亡。以上,我们认为这件事恐怕警察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便上报了天祭司。”
韩冬雷点点头:“那目击者有没有提到自己看见的复生者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脸色发白,头发脱落,身上有腐烂。”
肖笠回答道:“大部分目击者只看见了一眼,一晃就过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倒是有两个人提过这个问题,说有可能是光线的问题,复生者的脸确实苍白。”
正说着已经走到警局门口,韩冬雷转向邢局:“邢局,我需要人手,不过您放心,不是战斗,而是帮我挖坟。”
“啊?!”
“听说蹬龙村的蹬龙公墓是有名的风水宝地,所以恐怕本村的人死后都葬在这个墓里,现在我们已知的只是所谓复生者的尸体不见了,但是也许还有许多人因恐惧或是没看到而没有报案,甚至还会有人是谎报。我希望能出动全部警力,把所有的坟墓挖开,确定真正消失的尸体数量,俩人一组,现在就去。”
“现在?”王萧叫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韩冬雷看着他。
王萧指指夕阳:“天都要黑了,要不还是明天吧。”
“哎!”马宁白了王萧一眼,“某些人不会怕鬼吧?哎呦,真可笑,捉鬼的还怕鬼!”
王萧一把抓住马宁的衣领,咬着牙说:“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就······”
“你们俩一组。”韩冬雷打断了马宁的话。
“啊?为什么?”
韩冬雷没理那两个人的抗议,继续说:“一个放哨,另一个挖地,带好手电筒。”
马宁疑惑地问道:“那你和谁一组?”
肖笠笑着揽过韩冬雷的肩膀,对马宁说道:“我俩一组。有危险的话,我护着他,我保证保护好他,你就放心吧。”
这人心真大啊,韩冬雷感叹了一下,随即笑笑说道:“啊,那就有劳了。”
公墓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再加上是在山上,根本没法开车,本来天色就不早了,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时,连最后一点夕阳也没了。大家按照刚才的分组散开,各干各的。
韩冬雷走向自己家族的墓地区,这地方,韩冬雷常来,驾轻就熟地,很快就找到了。墓地上的土都很平整,其实韩冬雷是不太担心他们的尸体出问题的,因为当初大革命中死去的人,没几个是全尸,而且有很多连尸体都没找到。不管是妖怪还是僵尸,如果尸体不完全的话,就一般不会附身或者变异。而且一个没有头,没有胳膊的妖怪或僵尸,也没什么可怕的。特殊情况只有一个,葬在这里的只有他是全尸。
韩冬雷手里拿着铁锹,看着夏御的墓,心里十分紧张,他害怕自己恐惧的事会发生,害怕夏御出问题。
赵卫东(本来不让他来,但非要来)看着墓碑皱皱眉:“不是说这一区都是十日族中第十族的墓吗?这个姓氏怎么和其他的都不太一样啊?”
韩冬雷回过神来,开始铲土:“嗯,他是我的朋友,当初大革命时,只有他是全尸,其他的墓的话,简单看看就好,他们的尸体都很残破,缺胳膊少腿的,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怎么知道?”赵卫东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夏御的墓碑。
韩冬雷停下动作,铲子还铲在土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淡淡地说:“因为我是这个家族在大革命中的的幸存者。”说完后,他埋下头,拿起铲子,继续铲着。
赵卫东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肖笠朝卫东使了个眼色,并拍拍韩冬雷的肩膀,拿起一铁锹跟着一块铲,卫东则在一边帮忙举手电加放风。
“很亲近的朋友吗?”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肖笠边铲边对韩冬雷问道。
韩冬雷点点头,他回答道:“嗯,比兄弟还亲的朋友。”
“兄弟啊,”肖笠顿了顿,接着笑着说:“你俩谁年龄大一点?”
韩冬雷挠挠头:“按年份是一样的,不过硬要说的话,按月份,他比我大,他是十一月份,我是十二月份的。”
“我有个哥哥,不过关系不怎么样。”肖笠狠狠铲了一把土,“兄弟就是这样,稍稍一不注意,就疏远了。”
“嗯。”韩冬雷简单地应了一声,一脸不想把谈话进行下去的表情,他现在根本不想说话,担心的胃疼。
肖笠看了这个表情只能乖乖闭了嘴,埋头挖了起来。
四周静极了,只有不知名的鸟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还有挖土的“簇簇”声。突然韩冬雷的铁锹撞在了一硬东西上。挖到了,只剩棺材上薄薄的一层土,韩冬雷翻身一跃,跳进坑里,对肖笠说:“来来,来搭把手。”
肖笠显然不情愿,但当初是自己要跟着人家来,现在再拒绝,也不好。
韩冬雷和肖笠站在一边,向前使劲推着棺材盖,“吱呀”一声,棺材盖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黑影嗖地从缝里钻出来,肖笠吓得吱哇乱叫,向后退去。韩冬雷见过比这还大的场面呢,所以相当冷静,一挥手,响尾从袖子里窜出去,形成了一条锁链,尖端准确的插进黑影里,一声惨叫,韩冬雷一拽锁链,把响尾拉了回来,发现刚才的黑影不过是只老鼠,被响尾插中头部,一命呜呼。
肖笠摸着心脏舒了口气,哆哆嗦嗦地走过来问道:“这是什么?还会变形。”
“响尾,我的武器。”韩冬雷把老鼠拽下来,“不过,你胆这么小,真是警察吗?”
肖笠无言以对,只能冷哼一声。
不过,韩冬雷心里却不舒服,棺材是封闭的,怎么会有老鼠,而且······韩冬雷拨开老鼠的嘴,牙齿也没有食物残留,身上也十分消瘦,没有啃食尸体的现象,难道······
肖笠看着韩冬雷拨弄着老鼠,撇着嘴说:“哎呦!韩冬雷,你恶心吗?”
“少废话,过来继续搬。”
等棺材盖完全被移开,肖笠倒吸了一口冷气,韩冬雷则感觉胃里都绞成一团,棺材里干净的吓人!
卫东还在上面放风,突然他看见有一条黑影窜了出来,他连忙照过去,大喊一声:“谁?”然而并没有照到人。
肖笠从坑里爬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卫东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哎?韩冬雷呢?”
肖笠朝坑歪歪头,卫东走过去,韩冬雷靠在棺材上,抱着腿,把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缩成一个球。卫东小声地说:“咋了?这是?”
肖笠耸耸肩:“受刺激了。这个挖好了,记录上:夏御尸体失踪。咱俩去那边的墓看看。让他在那休息一下吧。”
卫东应了一声,担心地伸头看了一眼,不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摇摇头,跟着肖笠离开了。
韩冬雷感觉心里乱极了,怎么会?他最不希望的事发生了。现在,自己根本就不想动,安静了许久之后,头顶上脚步声渐渐纷杂了起来,估计是都查完了,来集合。
怎么办?肚子还疼得要死。这个病以前就有了,自己的胃一直不好。吃饭不规律的话,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别的一堆原因。
有一个人跳下来的声音,他先走到棺材边看了看,然后走到韩冬雷面前,蹲下去了之后说道:“基本都查完了,报案的三十户中有二十五户属实,但没报案的人中也发现有五个棺材中是空的,再……”是王萧的声音,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加上夏御的话,是三十一个。”
王萧不想说的,但没有办法,这个事实必须要让清楚的知道,不过是通过他自己的感知,别人也要严肃地告诉他。
王萧看着面前这个蹲在这儿,抱着头,全身都在发抖的男人。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冬雷,在他眼里,韩冬雷一直是那种强大,不管遇到什么都处变不惊的人。王萧有些怕了,他无法切身体验,但单单从韩冬雷的状态,他就能感觉到这件事对韩冬雷的打击有多大。
以前他们经常遇见骂他们是杀人凶手的人,像上次那个母亲那样通达的人不多。但韩冬雷从来没有犹豫过,不管妖怪附身的是谁,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都不曾犹豫。但那毕竟是别人,可是这一次……
爱是最难放下的情感,它的存在比仇恨还要坚实。
韩冬雷现在就是如此,夏御的尸体不见了,那么十有八九是被附身或僵尸化了,等见了面,韩冬雷还能下得了手吗?就像他平时做的那样,毫不手下留情吗?
韩冬雷抬起头,他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他看着王萧咬着牙说道:“不……不是,夏御他不……不是……”说不下去了,肚子疼得厉害,韩冬雷低下头,咬住嘴唇,浑身都在颤抖,他紧紧抓住王萧的袖子,抓得手指发白。
“怎么了?”王萧连忙伸手环住韩冬雷快要倒在地上的身体,“难道是胃痛?”
韩冬雷紧紧咬着嘴,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王萧抓过韩冬雷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抓住那只手的手脖子,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搀了起来。
马宁也跳了下来,他看着韩冬雷,断定这人一时无法振作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先送他回去,这案子就不要让他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