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意见?我不想见到什么都不懂的蠢才,以后我授课,你自觉到集训场跑步,跑到我离开为止。”莫夫子不见生气的迹象,却说得许多人捏了把冷汗,莫夫子严厉可是出了名的。
又有幸灾乐祸的目光刷刷投过来,能看见凌威这小子出丑,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蔚凌然抿紧了唇,暗暗叹了口气,她不过一个新人,莫夫子何苦非要为难她。
拓跋惊宇扯扯她衣摆,手指戳了戳书桌上的纸。
蔚凌然低头飞快看完纸上的文字,然后恭敬说道,“是,学生以为,粮草固然重要,但保存人的性命更加重要,粮草终究要靠人来运送,没了人,其他都白搭,所以,在雪天峡谷受敌,应想办法先将人撤出峡谷。”
莫夫子目光动了动,“那你要怎么做,才能将人撤出峡谷?”
“随军粮草中,一定运有救治伤员的药材,其中一味叫古矾的药材,只具有一般的清热解毒作用,但却是防火的好东西,古矾溶于水,有了它,所有物资与人,都等于有了烈火不侵的盔甲。”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陷入深思,莫夫子则赞赏点点头。
蔚凌然淡淡环扫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强敌的目标是粮草,所以,我们也可反利用粮草作为护身符,这样,人员与粮草都可轻松撤离峡谷。”
只有少数人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莫夫子却已迫不及待追问,“那么,出了峡谷以后呢?”
蔚凌然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她想,她的问题不是已经回答完了,她和莫夫子没有仇吧,他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蔚凌然整了整衣服,站直,慢条斯理说,“出了峡谷,如果没有援军,双方力量对比又悬殊,那就将粮草一分为二,大家平分。”
“荒唐,简直荒唐,凌威你不懂就别在这信口雌黄,作为押送粮草的军队,遇到几个流寇茅贼,就弃粮而逃,那还有何脸色去见战场上拼死杀敌的士兵。”
蔚凌然望望朝她咆哮的学子——驻西老将杜冲之子杜爱兵,杜老将军爱兵如子,作为儿子的他也深受影响吧,他没有远见,是他能力不及,蔚凌然淡淡掠去沉凝目光,耸耸肩,沉默以对。
“凌威,若有援军又待如何?”莫夫子看起来有点兴奋,连胡子都一根根翘起,精神抖擞。
唉,莫夫子你将我推到浪尖上,很得意么!
“那就找块视野开阔的平地驻扎下来,利用物资与人力建成一座小型坚不可摧的碉堡,与敌人周旋,耗到援军来,粮草就安全了。”
“碉堡?什么样的碉堡才能做到坚不可摧?”蔚凌然侧头,入目是拓跋惊宇认真的脸。
蔚凌然正色,答,“做成一个环状的包围圈,粮草放置在最里层,外面是马匹,第三层是擅用长武器的士兵,第四层用从马车拆下来的板块,代替盾牌,第五层为擅长中长度武器的士兵,第六层为惯用短兵刃的士兵,第七层用厚重的车轴作护栏,如此层层防护,定能坚守一段时间,尽量为援军争取时间。”
“如果敌人不近身攻袭,而改用火箭呢?”
“还有,你刚才说有了防火之术就可离开峡谷,怎么安全出的峡谷?”提问的是杨卓简,蔚凌然撇撇嘴,懒得费唇舌解释这种蠢问题。
倒是她旁边的拓跋惊宇,沉吟了一下,便条理分明说道,“想安全撤出峡谷,很简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便成,敌人要抢的是粮草,必先动手伤人,只要他们动手,护粮军便毁粮草……”
杨卓简目瞪口呆望着他,再看莫夫子,却是捊须点头,一脸赞赏。
拓跋惊宇淡淡瞄他一眼,继续说道:“之前在峡谷,所有东西,包括人,都已涂抹了可防火的东西,自然也就不怕火攻了……如此说来,这个雕堡不惧水火…”
“就算不怕火攻,那将马车什么都拆了,退敌后怎么运粮草?还有,那一层层防护为何还要分开擅用长短武器?”继杨卓简之后,很多人争相驳问。
“不是有援军么!援军援军,既明知授的是运粮军,怎能不备车马。”
蔚凌然轻笑,望向头脑越发的灵光的拓跋惊宇,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层层防护就是为了对付近身肉搏,每一层武器长度不同,方能有效阻挡突破上一层进攻下一层的漏网之鱼。”
蔚凌然躬身,“夫子,我说完了。”不待莫夫子点头,她自发坐了下来。
莫夫子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却不继续对她穷追猛打,暂时饶过她。
窗外有道人影若有所思走远。
天幕,黑如墨染,星星并不多,稀疏闪耀的也就几颗,残月也不亮,朦朦胧胧的,像一盏本就火光温柔的灯被人罩了一层迷雾轻纱。
一棵很高很大,枝叶相当茂盛的古树上,有一高一矮的影子坐在树丫仰头望天。
据蔚凌然的说法,她要近距离欣赏月亮的美,说不定伸手可以摸到月宫里嫦娥的衣裙。
与她一样发呆的自然是玉人徒戈怰了,无论她去哪,徒少爷必不会让她落单。
“你说,嫦娥一个人住在月宫是不是太冷清了?”
徒戈怰一动不动,还是那个望天的姿势,蔚凌然的话,并不需要他回答,她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这个时空的月亮跟那个月亮是不一样的,徒少爷肯定也没听过嫦娥奔月的故事。
“青天碧海夜夜心,嫦娥应悔偷灵药。”
蔚凌然念完这句,立刻摇头嗤之以鼻,“嫦娥未必寂寞,为何要后悔曾经。”
“喂,戈怰,你说说话啊?”蔚凌然无聊了,觉得一个人自对自答实在没有意思,赏月也是假,亘古不变的月亮在她眼里根本没有看头,她不过觉得赖在树上晃着脚丫,这感觉自由舒畅,她喜欢,便一直赖着不肯下去罢了。
“说什么”徒戈怰的声音仍如一贯平板没有起伏。
“随便你”
“哦”之后,徒戈怰便再没有声息。
蔚凌然凉凉望他,突然很想往他脸颊捏两把,不知道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想想很令人期待,实际她还没这胆量,徒少爷不喜欢别人有肌肤接触,她怕她的手还未伸到他的脸,她身体已经与大树分离,与大地亲吻了。
眼睛四下乱瞄,大树正南方向,是一座独立的房子,那是院首莘默住的地方。
轩窗,微微还透着隐约灯光。
突然,在莘美女的院子外,凭空多出一道修长人影,霍霍的叩门声过后,莘默从二层小楼下来,开门,将男子迎入院内。
从他们并肩而行的姿态,与小声交谈的表情来看,男子与莘默很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