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街角,再行几步,蔚凌然在一间很不起眼的院子外停下,开门进去。
“这是哪?”少年跟在她身后,警戒着四周,左右皆是豪华府邸,这一片还是胡民聚居区,他淡淡看她一眼,这一眼里含着疑惑与警惕。
“放心,正因为有他们,我们才安全,”蔚凌然微微笑,答得意有所指,对他的顾虑一语明了,“我的家,进来吧。”目前他们不能也不宜出城,当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疗伤,顺便等楚千浔与徒戈怰.少年闪身进去,看着她闩好门,又摆弄了几个小物件,盯着她半晌,才缓缓认真问:“这里确实安全?”
蔚凌然没注意他脸上怪异的表情,径直点点头,“安全,就算胡女发现,想闯进来也不容易。”
“安全……,那我就放心——晕了。”
“咚”
“什么?”几乎是同时的声音,蔚凌然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眨眼看了半天,少年就这样躺在地下,她的脚边。
啊呀,他刚才跟她打招呼来着——他说他放心……晕了?他放心?他放心啥啊?
蔚凌然脚下一跄踉,跌坐在地,看着面色惨白、嘴唇青紫的少年,顿时欲哭无泪,帅哥,你要晕,麻烦你进屋里躺好再晕,行不,现在横在门口,叫她一个瘸脚女怎么搬得动嘛!她在一夜间,被火烧两次、遭水淹、给剑刺,血——差点流光,力几乎用尽,她也好累好想晕!
她似乎压根忘记了,姬沅和为救她,不仅被火烧,遭水淹,人家还努力杀人,为她挡钉子中毒,为了不使她在水下淹死,曾渡过真气给她,为了她的瘸腿不露出破绽,还将仅剩一点内力传给她支撑走路……
“喂、喂……,你真晕了?”她咬咬唇,皱着眉拍了拍少年惨白的脸,“你能不能先进屋,等下再晕?”她低声咕哝着,伸出脚朝人家踢了两踢。
咦,不动,没反应!
真昏死过去了!
蔚小姐用她的透视能力检查了人家身体一遍,一看之下才发现,少年的伤比她想像中要严重得多,真气几乎耗尽,原本逼住的毒开始顺着经脉乱窜,他体内似乎原本还有另外的毒,若非他拼着一口真气护住心脉不散……,此刻只怕早已中毒身亡。
蔚凌然看了一圈,惊得连抽冷气,顾不上自己腿伤,急忙拿出银针,就在门口,替少年逼毒,忙出一身冷汗,少年身上的毒总算暂时给她稳在心脏之外,但是,要她解毒却万万不能,她没这份能耐呀,在前世,孤诣帆孤大小姐只对怎样从植物中提取各种物质炼制毒药感兴趣,从未想过要弄解药,间接的造就,她成了只会制造毒药,而不懂配制解药的半吊子……
蔚凌然低低叹口气,决定先处理自己的脚伤再作打算,再拖下去,她真的变成瘸子!
脱去鞋子,再次看到伤口,蔚凌然抱头呻吟了一声,伤口经过这一路折腾,又是水泡又是强行着地走路,现在已经开始化脓了,在这个没有消炎药的年代,在这种她无法外出的时刻,伤口化脓岂不意味着她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蔚凌然皱眉,支着腮努力搜肠刮肚,思考着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代替消炎药,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的作风。
等等……,徒戈怰爱用金银花泡茶喝,她记得徒少爷给她这个家布机关时,曾在后院种了金银花……而金银花具有抗菌、消炎、解毒、清热的功效。
嘴角泛起明朗笑意,她就说嘛,她两世为人,从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老天不会这么不开眼的,找了根简易拐杖,一瘸一跳到后院寻花去。
解毒她不在行,就凭在前世她对医术的痴迷研究,当个医生她还是称职的,利落处理好伤口,便拖着一条瘸腿,像蚂蚁搬家一样,将被褥之类的东西一点点搬到门口,姬沅和怎么说也救过她很多次,她不能放任他未毒发身亡,却因她照顾不周,冻死在门口。
替少年清理过伤口,蔚凌然已累得似一摊烂泥,不知怎的,坐在那挨着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惊得几乎僵直身体!
她、她、她……怎么会和他一起躺在地上!
她还窝在他臂弯里,香香甜甜地睡了一晚上?
噢,卖糕的!
她没有失身于他吧!
这么一想,蔚凌然立刻惊坐起来,双眼从里到外地瞄,确定自己衣衫虽不整,并没有做出失礼的事之后,长长松了口气。
尤其当她看见少年仍沉睡不醒,还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这口气就松得分外悠长了。
叹完气,回过头再仔细看看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时而皱眉,时而蜷缩身体,四肢偶尔一颤一颤地抽搐,面色还是那种死鱼的惨白……,她的心便如渐渐西坠的日光,一寸寸沉下去。
姬沅和中毒时间太长,内力又耗尽,蔚凌然无力解毒,她内力恢复得慢又浅,也没功力助少年逼毒,单凭她的银针,根本阻挡不了多少时间,而现在,一晚下来,她大意睡过头,错失了再次施针的最佳时机,他体内混合的毒一分分越过生命禁区,逼近心脏……
蔚凌然垂下眼,细长睫毛在眼睑处微微颤动,她必须让自己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办法,在想到办法救人之前,她必须将他搬到床上去。
是了,记得以前有一次,凌风被蜈蚣咬伤,她同时弄伤了手臂,凌风明明中了毒,结果因为她的血无意滴入凌风口里,在她还惊惶去找大夫之前,凌风身上的毒就清了。
蔚凌然睁开眼眸,目光闪闪,也许……她的血具有解毒之能?
空气微微一漾,冷光一闪,锋利匕首划破她手臂皮肤,鲜红血液缓缓滴落昏迷少年嘴里。
当然,在这之前,蔚凌然还将她所能搜罗的、她所知道的,在这间屋子能找到的,具有解毒作用的东西,一股脑捣碎塞进人家嘴巴,就当死马以活马医吧!
万一他翘辫子……,到了阎王殿可不能告她的状!她也不是故意的呢!
蔚凌然简单包扎了伤口,呆坐在一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皱眉盯着人家。
盯了半晌,她惊喜地发觉,姬沅和身上的毒似乎停滞不动了,他脸上死气也渐渐散了些,少年在昏迷中,竟也能自行调息,帮助驱毒……
蔚凌然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紧张一去,她立刻发觉肚子闹饥荒……,填饱自己,又喂过少年,她勉强着守在少年旁边。
天不知什么时候就黑了,蔚凌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瞌睡。
迷迷糊糊中,清凉的肌肤触碰到滚烫如火的大掌,但紧接而来的布帛撕裂的声,刹那惊醒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