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收回手,楞楞举起自己手指仔细端祥半天,心里莫名有奇怪的感觉搅动不休,垂下眼看了看,她的衣袖有大片水渍。
姬沅和皱眉,无声叹了口气,流光闪动的眼眸划过心疼的痕迹,他立即掀被下床,想了想,从衣橱找来套衣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换过的衣裳,他微微一笑,嗯……,来而不往非礼也。
尽管闭着双眼,但掌下皮肤细腻触感,很明确告诉他,那是一具曼妙的女性身体,她身上散发的幽幽淡香不断逗向他鼻翼,令一向对自己自持力极为自信的他,也渐渐燥动起来。
某女全然不知自己身处被色狼环伺的危险,酣睡香甜。
外面突然传来“嗖嗖”的流矢声。
姬沅和目光一沉,浑身燥热立时冷却,他飞快替她穿好衣裳,塞回被窝。
然后,反手抄起利剑,飞身掠了出去。
他一到院子,立刻止步,东面墙围上此时正好滚下一道黑影,长腿一伸,对着黑影闪电般横扫过去,脚尖踢在肉体上,发出沉沉碰撞声,然而,黑影对外力竟没有丝毫反抗。
少年脚尖轻轻一挑,将黑影泻落地面,剑芒凝寒指着颅下动脉,凝目细看,淡定黑目不禁出现微微讶异,两支夺命短箭,分别准确射入黑影咽喉与胸膛,看力度与部位,竟像有两名神射手同时拉弓放箭一样,两箭同时毙命,分毫不差。
通常布置机关者,会将箭矢对外,即使有人闯入被射死,尸体也只会跌落外面,这……难免会暴露屋内人行藏,而现在,箭矢分明是从来人前面射入,尸体却还跌入内院,要做到这一点,除非箭矢会转弯,少年想了一会,也弄不明白其中道理。
目光落在尸体胸前一个极小标志上,少年眼神霎时变得寒而沉。
淡淡香味随风飘来,躺在床上的少女皱了皱鼻子,迷濛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瞳茫然转了转,怔了一会,视线焦点才对向门扉,袅袅香气自虚掩的门缝缕缕钻入,少女用力吸了吸,唇边漫出淡淡暖意。
是正宗慢火熬出青菜小粥的味道呢。
门轻轻从外面推开,银衣少年手托盘子走进来,清傲的容颜隔着渺渺轻烟,看起来迷离而不真实。
蔚凌然眯起双眼,视线从他脸上绕过去,盯着他身后带进的暖黄霞光,微微发起呆来,恍惚中记不起今夕是何夕。
少年放下托盘,冷凝的面上泛着浅浅笑意,“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哦”蔚凌然慢慢坐起,整个人仍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眼睛瞄了眼冒着热气的托盘,瓷碗里珍珠白的粥面上飘浮着几片嫩绿青翠的菜叶,光看卖相就够令人垂涎。
“你睡得太久,先吃点清淡小粥垫垫底,否则肠胃会受不了。”他的声音和风细雨,听在蔚凌然耳里却如炸了响雷。
坐在床沿的她差点栽倒,目光飞快扫了自身一眼,衣服已换成了女装,她皱眉想了想,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既有害羞的绯红,也有愤怒的爆青,相互辉映,忽红忽绿,她倏地瞪大眼睛锁着他浅笑吟吟的脸,恨声道:“你偷看我。”
“我没有。”少年笑意浅浅。
“没有?”蔚凌然柳眉倒竖,扯了扯衣袖,大怒,“这身衣服长腿了,自己跑到我身上来的?”
少年抱着膀子,懒懒睨她一眼,闲闲道:“哦,我说我没偷看,不是说我没看,你要知道,我看的时候可是光明正大。”
“你……”
少女脸色爆红,随手拿起枕头,狠狠扔过去,“色狼、混蛋,你去死吧!”脑里却莫名闪过一个念头,摸也摸了,看也看了,她是不是该赖上他,让他对她的未来负责到底,嗯,起码在她腿未好,她的保镖还未回来前,得让他对她的安全负责。
少年欠欠身,避过枕头,也不看她,淡淡说,“你该饿了。”吃吧,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计较,某男坏心地笑笑,并不打算此刻就告诉她真相。
“哼,我饱得很。”被气饱的。
少女微仰起头,狠狠瞪他,酸酸的语气一听就知她在赌气。
“嗯,别气了,我真没偷看你……,当时我的眼睛是闭着的,你快点吃东西,还有,我得出去一趟,打听一下消息。”少年想起那个夜半翻墙的尸体,神色恢复沉漠,眼里不再见一丝嘻皮笑脸的表情。
一处无人旷野,萋萋草丛侧歪歪一低,几条人影蓦地闪出在银衣少年跟前,神情恭敬,躬身作揖。
“属下参见少主。”
“嗯”银衣少年负手而立,高贵姿势浑然天成,神情淡淡挥了挥手。
“少主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说说你们查到的情况。”
“是,少主”
“那夜攻袭县衙的胡民,实际乃北胡的士兵,那个胡女——原是此地头领之一当司头领的私生女,据闻甚得当司疼爱,只为当司大房喜忌,对此身份一直秘而不宣。”站前一步说话的是手套铜环的男子。
“果然如此。”银衣少年微微扬了扬眉,“铜三,你继续监视此女动向。”
“昨夜我发现有赤河军混入城里,老二,哼……”银衣少年蓦地冷哼一声,重重寒光自眸里乍现乍消。
“少主放心,一切如期进行,造反……定叫他来得回不得。”铁四冷笑,神情一片讥冷,“七殿下已秘密前来……”
“很好,金一,你率三千盾甲卫士解救被困的护城军,之后设法将他们引入城里,锡四,你……”银衣少年声音越来越低,金银铜铁锡五位玄衣男子点点头,随后各自迅速消失在杂草丛里。
银衣少年嘴角噙一抹冷笑,望了望城门方向,亦跟着离开旷里荒地。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时,蔚凌然正在盘膝运功,他没惊动她,直接去了厨房。
一刻钟后,蔚凌然自入定的状态睁开双眸,一睁眼便用力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着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她慢慢往厨房走去,转过角没走几步便是厨房,她静静倚在门框外,默默看着灶台前,袅袅雾气后,银衣少年捊起衣袖,熟练而专注煮着东西。
她楞楞站在那,看着那个身份不明,动机不纯的高贵少年拿着一双筷子在锅里不停搅动,恍惚觉得他搅动的不止是腾腾雾气下的食物,还隐隐搅动着她坚定的心……,半晌,少年蹲下,弄熄柴火。
看着在袅袅雾气里忙碌的少年,突然觉得眸里莹光闪闪、心里潮动,她悄悄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少年捧着香喷喷的食物自厨房出来,脸上笑意隐隐,嘴里语气淡淡,“我知道你醒了,过来吃东西吧,这可是我特地从城南的老字号陈家面店买回来的长寿面,你一定得赏脸吃完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