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兄,羊肉我也吃了,当真是鲜美无比,你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无功不受禄,即便是一餐简单的便饭也是如此,张玄和冯仲泛泛之交,他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让人免费请吃喝的地步。
“嗯?没事,我冯仲就不能请张兄吃饭了么?其实最主要的是,我对三位的大才颇为欣赏,想和三位多走动走动,以后宦海仕途也好多几个朋友帮衬。”
“呵呵,我所认识的冯仲可不是这般的公子气做派。”张玄笑了笑,指了指冯仲的折扇,“我可是知道冯兄你的为人的。”
“嗨,我说的是真的啊,只不过说的风雅了些,有些装模做样,让张兄见笑了,其实也不是我要请啦,只是家父说你们三位将来必然一飞冲天,让我多结交而已。”
“哦?冯大人这么看的起赵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啊。”听得县尊大人如此赞誉自己,赵书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严肃,一抱拳,作肝脑涂地状。
“县尊过誉了,周某文章尚可,可惜诗意不足,谢县尊抬爱了。”周善吃羊肉显得有些斯文,额头上虽渗着细细的汗珠,仓促间抱拳也不显慌乱。
张玄似是而非的笑着看了看冯仲,他并不相信冯仲所言,说起来他张玄只是仓曹参军的弟弟,宁州城那么大,他张玄又算得了什么?若说文章诗词水平,他张玄根本就不够格,勉勉强强的一介秀才而已,他县令大人就料定了自己能通过那一道道难如登天的考试?即便是他张玄高位中举,甚至他张玄能取得殿试的头名,拿下状元的桂冠,他县尊大人就料定自己在宦海中一定脱颖而出?
况且,你冯仲即便是要请人吃饭,希望打家可以多亲近多走动,你有必要弄辆马车将三位同学拉到这远离主城区的城北吗?这红炉羊肉的确好吃,可也没有好吃到可以完全碾压杨楼淮楼的地步,要不然这羊肉馆早已超越杨楼,成为宁州官场名流必去之所,又何必蜗居一隅,呆在这毫无人气的城北?
“冯兄,有事你就说哟,若不是什么难事,张某定不推辞。”张玄右手搭在冯仲肩头,“既然冯兄说没有,那我就当做没有了哟。”
“张兄何必疑神疑鬼,我请你,一是敬你医术高超,救人于水火,二是那时张兄颇为诚实,也能欣赏我的书画,呵呵,说实话,在下很佩服张兄的眼光。”
张玄翻了翻白眼,冯仲既然都这么说的,他也不再说什么,他当然不可能把冯仲再当成那个看起来有些傻的高个子书生,在张玄知道他是县令公子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不可能是那种无厘头到有些好玩的简单书生。
这几日,北风虽大,但连续几日的明媚阳光倒让整个宁州显得并不怎么寒冷,即便是在天生幽暗的城北,透过纸糊的门窗,外头也显得明亮清爽。
“驾!”一声马夫的吆喝从门外传来,随即传来一声鞭子抽击空气的噼啪声,尔后一阵马嘶,最后是木轮滚压在石板路上远去的声音。
“三位,时候不早了,不如,今日我们就到这儿?”冯仲起身朝着三人抱拳而笑,“你们先等我,我去结账。”
这家伙,分明是没有征求大家意见的意思啊,官宦子弟做事,果然霸气,看着跑向柜台的冯仲,张玄颇有些疑惑和无奈。
炉子里的羊肉已经被三人分食一空,这地方虽然温暖异常,气氛也颇为温馨,但请客的主人家已经决定要走,张玄也不打算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况且,张玄并不愿自己掏钱雇辆马车回书院。
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袍子,他就随着大汗淋漓的三个家伙推开皮帘走出了羊肉馆,虽然气温不是很冷,但这干冷的北风吹在脸上,也很不好受,张玄看了看四周空空荡荡的,行人颇为稀少。
“冯兄,你们家那马车呢?”看着四处张望,一脸尴尬的冯仲,张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我也在找呢,我让冯才在这等我的呢,跑哪去了?”
“冯兄,这儿离书院可不近啊。”周善对冯仲笑了笑,“不过也没事,今日无课,走回去也是无妨的。”
“是啊是啊,没事的,走走路多活动筋骨。”毕竟是吃人嘴短,这羊肉馆的羊肉并不算贵,但也不是周善和赵书这等贫寒子弟可以奢侈得起的,冯仲既然能请自己吃得这般酣畅淋漓,自己走回去,又算得了什么?
“不必,冯才那家伙也不知跑去哪儿鬼混了,马车也不知道留下,算了,前面就是城北车马行,我雇辆马车一起回去,这一路吹风吹回去,到家双手非得冻僵不可,我也不用拿笔作画了。”冯仲高高瘦瘦,一脸含笑,即便是下人掉了这么大链子也不见生气,脾气当真不错。
冯仲那种插科打诨的性子,张玄并不讨厌,相反,作为一个公子哥,一名官二代,能这般亲民,这般和善,张玄对他颇有好感,也愿意结交这个朋友,结交这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公子哥。
“好,那我们一起去车马行便是。”张玄单手搭在冯仲的肩膀上,“冯兄,你脾气真是不错。”
“那是,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冯仲可是有着‘三绝’之称的。”冯仲一咧嘴,眼睛随着笑意眯缝起来。
“哦?哪三绝?”赵书也觉得这县令公子很是不错。
“脾气绝好,书画绝佳,相貌绝帅!”冯仲得意洋洋的双手勾着张玄和赵书的脖子,竖起了大拇指。
听得冯仲自夸,张玄愣了半晌,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脾气好,可以说还能商量一二,可书画和相貌,张玄除了翻白眼只能翻白眼。
除了赵书在应和着冯仲吹捧一二,周善也是颇为无语的转过头去:别看我,别看我,我绝不认识这家伙。
就在三人勾肩搭背,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聊着前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悉悉秫秫的脚步声以及木轮碾压石板的声音。循声望去,却是大队的黑衣武士押着一个精铁所制的囚车,囚车内的犯人耷拉着脑袋,脸上依然干净整洁,一点伤口也没有,头发也疏得干净整齐,并不强壮的身上套着一件厚厚的囚袍。
“我大唐囚犯的待遇不错啊。”张玄感叹道,古代也还是挺仁道的嘛,对待囚犯也没有随便用刑啊,你看着囚犯,虽然没什么精神,但脸上干净整洁,也没有伤口,大冬天的,还弄上那么大的袍子给他穿上,押送的武士一路走来,倒是显得风尘仆仆,而人家囚犯,一路囚车接送,一动都不动,到时候吃,吃完继续睡,睡完继续吃,气色看起来比押送的武士还好。
“张兄错了。”冯仲颠了颠折扇笑道,“犯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眼前的这犯人在没犯事之前应当不是普通人,你看他的囚车,他的镣铐,都和普通的囚车镣铐不同,普通人,呵呵,只能戴着木枷徒步而行了。”
“那这般待遇的,官阶若何?”周善问道。
“不论官阶,论文位,有这等待遇的,只能是进士!”
“原来如此,即便是犯事,也是文位高的人更被优待啊。”赵书感叹道。
“那是,我大唐以文立国,自然优待高位的读书人。”
就在三人驻足观看之时,异变陡生!
长长的街道行人并不算多,见到押送犯人的囚车,大家也司空见惯,除了三只少见多怪的家伙,没有人停下来围观押送的囚车队伍。
“啪!”空荡无声的街道一声脆响,也不知是什么事物发出的声音,民房间的小巷内,路边楼阁的楼台上,民房的屋顶上,倏然窜出一群左手扎着红布巾的家伙,这些家伙衣着各异,手持各种兵器,团团围住了押送的囚车。
“结阵!”押送的武士首领很淡定,这是一个身高并不算很高的精瘦汉子,汉子身穿一身厚实的雕花黑甲,头顶一定皮盔,皮盔上一块面罩遮住了整个面庞,只露出两个眼睛。
“哗!”押送的武士脚步整齐却并不一致,简单的移动,简洁的动作,武士们瞬间就整齐的围拢住了那囚车。
“刷!”是武士抽刀的声音,明媚的阳光下,刀光烨烨,映出的却是一份杀意,一份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