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崖壁之上,一个黑影正顶着夜色一点点往上攀爬。崖壁太陡,寸步难行,以至于她每爬几步,就得停下来歇息片刻,直到累得气喘吁吁。
这个瘦小的黑影正是偷偷溜出盈虚宫的丁如意,半轮月色斜斜照射过来,将她的身体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拉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哎呀!”一声尖叫响起,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落石声,如意脚下踏空,差点儿没跌下万丈深渊。她死死拽着头顶上的树干,双脚找了半天,终于踩着一块石头,不由松了口气。
山风呜呜响了起来,如意一个机灵,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她抹了一把额头,低眸看了眼黑漆漆的崖低,不由在心底骂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在此处搞了一个灵力这么强大的结界,害的本姑娘不能御风,只好像个蜗牛似的一点点儿爬,要是不小心摔死了老娘,那老娘化成厉鬼,也要找到这个混蛋报仇。
悬崖另一侧的灵湖里,不断有大团大团的火球落下,湖里的恶灵被那炙热的火球烧着,尖叫着四处逃窜,其声凄厉无比,惊得树枝沙沙地颤抖。
要是一般人,恐怕早被这诡异的气氛吓破了胆,可是灵湖上的一人一兽斗得正酣,显然丝毫不为所动。
炎兽左右晃动着脑袋,口中吐出一团团巨大的火球,这些火球一团连着一团,带着似要摧毁一切的气势,咆哮嘶鸣着向苏牧禾疾驶而去。苏牧禾在身前化出结界,火球碰到结界,有的瞬间爆炸,如烟花四散,有的被整个弹出去,或落在水里,或反向炎兽飞去。
炎兽见一计不成,恼羞成怒,在空中一个翻腾,扇动着硕大如盖的羽翼向苏牧禾扑去。
苏牧禾一个后仰,那畜生修长的利爪险险擦着他的面颊划了过去。不待炎兽回身,苏牧禾立刻推掌而出,炎兽猝不及防,被掌风劈中翅膀,无数火红的鳞片落入了湖中,像是下起了一阵‘火花细雨’。
炎兽转过身,眼中喷着两团怒火,重新向苏牧禾扑来。苏牧禾抬手在胸前捏了个仙咒,炎兽立刻被一团结界困住。挣扎无果,炎兽不由狂暴地刨动着利爪,呼呼扇动着双翼,突然一头向结界撞去,‘轰’的一声巨响,漫天飘起了晶莹如碎玉的残片来。
炎兽站定身体,冲着苏牧禾凄厉地咆哮几声,突然脑袋一转,竟纵身向湖心跃去,炎兽贴着湖面而走,身上的火焰将湖里的恶灵炙烤得四处溃逃。
苏牧禾看看远处的炎兽,又低头扫了一眼一波波向自己涌来的恶灵,轻轻蹙起了眉头。
炎兽回头,得意地咆哮道:“苏牧禾,别人不知,却瞒不过我!你体内的寒毒顷刻便要发作了吧!”
苏牧禾敛眉凝眸,无意与这畜生多做口舌。他从袖口里摸出乾坤境,往湖面照去,镜子发出银白色的光束,照到恶灵的身上,立刻发出一股烧焦般的气味,恶灵被炙烤得上窜下跳,只好纷纷往湖底逃去。
苏牧禾踏水而行,缓缓向炎兽追去。炎兽扭头便走,心道先耗着苏牧禾,待他体内的寒毒发作,再作打算,于是埋头狂奔,在湖面上兜着圈子。本以为将苏牧禾远远甩在身后,不成想一抬头,苏牧禾正安静地站在它的前方。
炎兽转身再逃,前方仍是苏牧禾堵住去路。再逃,依然如此。炎兽心中着急,双眸一扫,只见四面八方无数个苏牧禾,已将它团团围在中心。
炎兽心中有些慌了,这些个个都有可能是幻象,个个都有可能是苏牧禾本身,它没有头绪,只好原地待着,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炎兽茫然无措之际,所有的幻影突然一个个消散,苏牧禾正长身立在它的面前。
灵湖崖壁上,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如意趴在石头上,抬眸向湖中张望。
只见湖心处悄然立着两个影子,其中一人,墨发长袍,正是师父无疑。
如意的小心脏‘嘭’‘嘭’狂跳起来,胸口一阵闷堵,眼泪竟要夺眶而出。她的目光直勾勾锁住苏牧禾,生怕一眨眼,师父便不见了。
只见苏牧禾盈盈立在风中,背后是一轮圆月。他手提一把长剑,仿佛站在明月之中。那月华铺撒在他的肩头,勾勒出温润神秘的光华。
苏牧禾茕茕孑立,长袖翻飞,墨发飘舞。
无数个萤火虫般亮闪闪的光晕在他的周围盘桓,飞舞,像是一个个小精灵般,在膜拜,在欢呼。
如意痴痴地张着嘴巴,口水啪啪滴在岩石上。她以前只道师父长相俊美,此时却觉得即使师父没有这样一副好相貌,恐怕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那种气质,淡的如云烟的气质,比起什么都更加能撩动人心。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师父就那样安静地站着,什么也不做,就足以使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停。
如意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师父他,大概不属于九华,不属于她,不属于仙界,他那般高贵的存在,理应属于整个浩瀚的时空,属于万股八荒无边的孤寂。
如意想起了凡间的皇帝,师父如果是个凡人,他就一定会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花痴地偷窥了半天,如意方想起自己偷偷跑来的目的,于是一拍脑袋,赶忙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
视线往下移动,如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她一把捂住嘴巴,差点惊呼出来。刚才只顾着看师父,根本没注意到湖面的状况,此时仔细一瞧,只见铺着月光的湖面之上,竟然全是白哗哗的枯骨,有些像是还连着焦黑的皮肉。它们一个挨着一个,一层叠着一层,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在月光下,这些枯骨闪着诡异的寒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如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惊惧地发现,那些白骨恐怕不止是白骨那么简单,它们张牙舞爪地挣扎,大张着嘴,发出呜呜的嘶鸣,俨然活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