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锣鼓声从街巷上传来。
“师父，我们吃完东西也去看看吧！”
如意一边大口咬着馒头，一边探头探脑地往楼下看，只见一个长长的队伍从街头缓缓移动过来，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高举着火把，每走一步，便会停下来齐声吆喝一句，如意听不懂他们的方言，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吆喝些什么。
苏牧禾头也未抬，只轻轻说了一个‘好’字。
如意一下子便兴奋起来，，师父可是个喜欢清静的人，最是讨厌这种喧闹的场面，她还真没料到，师父他，竟然这么爽快便答应下来。她这一病病的可真是好，师父简直就是有求必应，事事都顺着她的意思！
如意抬眸偷偷看了一眼苏牧禾，心里像抹了蜜一般甜。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如意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儿，光是想想就令人激动不已。
吃完饭，大街上已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意扒开人群，不由分说，拽着苏牧禾便挤到了最前边儿。
苏牧禾摇头轻笑，默默守在如意的身侧。周围的苗人看到苏牧禾，立刻惊为天人，不由自主地给他们让出一片空间来。
苗疆少女们的脸上浮起羞涩的红晕，她们大胆直白的目光直勾勾向苏牧禾投来，苏牧禾望着游行的队伍，神色从容，似乎根本未注意到少女们倾慕的目光。
如意踮着脚尖，兴致勃勃地看着表演，不时地跳起来，拍手叫声‘好’。
那些举着火把的汉子们，一边走一边吆喝，还不时停下来舞上一段。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排成了一条长龙，不时变换着造型，好不热闹。
火把越烧越旺，通红的火焰照亮了整条街道，映出了人群中每一张开怀的笑脸。
看热闹的人们跳着，笑着，喊着，但好像还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喜悦之情。
‘轰’‘轰’的几声巨响，人群上空爆出一连串巨大的火球，宛若烟火般顷刻便逝。
“好！”
“好！”
欢乐的掌声此起彼伏，一阵儿接着一阵儿，如意也跟着人群跳着，笑着，喊着，甚至都忘记了她深中蛊毒的事儿。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甚至盖过了人群的喧闹。
整个街道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尖叫声还在夜空上回荡，阴森而诡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人们踮着脚尖，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小心！”如意一脸茫然，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便觉腕上一紧，被苏牧禾一把拉到了身后。
人群开始四散着奔逃起来，如意纳闷儿地回头，只见一少年手持火把，像发了疯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人们便像在逃命般拼命的四处逃蹿，惊慌中，有人跑丢了鞋子，有人被绊倒在地，到处都是恐惧的尖叫声。
苏牧禾护着如意，蹙眉站在路中间，默默凝视着人流奔来的方向。不断有人与他们檫肩而过，向远处逃走，苏牧禾淡定地立于溃逃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少年微一停顿，突然转向朝这边奔来，如意战战兢兢地从苏牧禾身后探出头，借着火光，她看到了那壮汉的脸庞，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庞啊，血肉模糊，长满了血淋淋的疤痕，触目惊心，有的伤口还向外留着脓水，恶心急了。如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儿没吐出来。
少年转瞬便到了眼前，瞪着一副快要凸出来的眼珠子，张牙舞爪，宛若一只不受控制的野兽，好像随时就要往如意两人身上扑。
如意吓得脸色铁青，她躲在苏牧禾的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不敢说话。
少年一跃而起，苏牧禾长袖一挥，立刻有几颗石子到了手中，他手指轻弹，石子立刻疾驶而去，‘嘭’‘嘭’几声，悉数打在那少年的身上。少年像被缚住了一般，顿时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二人，大张着嘴，凶狠地咆哮着。
奔逃的人群停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试探着向那少年走去。见那少年果然失去了反抗能力，顿时便有几个手持棍棒者的壮汉冲上去，对着他一阵狠打。
少年被打倒在地，蜷缩成一团，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动弹不得。又有人冲上来，拿着麻袋往那少年身上一套，然后几人一起抬了，慌忙就要往别处去。
如意见场面诡异，忙抬眸去看苏牧禾，只见他微眯着双眸，正凝视着那少年，似在沉思，便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苏牧禾仿佛没有听见。
几个壮汉抬着那少年便走。
如意心里一急，伸开双臂堵住去路，喊道：“你们要怎么处置他？”
一位苗疆壮汉上下打量着如意，说道：“这不关姑娘的事儿！请姑娘速速让开，免得连累你们！”
“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带他去看病？”
这少年一看就是病得不轻，要赶紧医治才行。
那壮汉冷哼道：“看病？他这种病根本没得治！他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蛊毒，如今毒已发作，弄不好就会传染给别人，我们这里最近已经发好多例感染者，所以要尽快处理！”
“怎么处理？”如意心惊，看着那壮汉的态度，显然这个‘处理’不会是那么简单。怕是随便扔到一个什么地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然后再一把火烧它个干干净净。
在如意小的时候，细柳镇曾爆发过一次瘟疫，那时，她亲眼看着一个个乡亲被疫病搞垮，昨天还同她说过话，今天便被官府关押进村外的隔离区，接着很快便可以闻到尸体被火化时刺鼻的气味儿。她虽然懵懂，却隐约也能够猜到些端倪。更何况，她的养父母便是被那样潦草匆忙地处理掉的。
养母临死前望着她的眼神儿，无助而悲伤，如意至今仍会时时在梦中看到。
不行，那时候救不了我娘，今个儿却一定要救这少年，就算我丁如意没这本事，那不还有师父在身边嘛！
壮汉显然不耐烦了，说道：“怎么处理，是我们族人自己的事情，与姑娘无关！”
“怎么无关？！”才不管有关无关！
如意坚决不肯让路，她又抬眸瞧了眼苏牧禾，见他仍是目光淡淡的，抿嘴不语，既没有帮忙也没有制止如意的意思。
又一壮汉开口，“姑娘，这是为大家好，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没办法，如果不处理，只会有更多的人感染！”
如意倔脾气上来，说道：“我不许你们处理他！”
“这是我们苗寨自己的事情，姑娘怕是管不着！”
“你看我管得着管不着，你们要处理他，就连我一起也处理掉吧！”
如意一把揭开斗笠，众人慌忙后退了一步，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
‘你，你——’
那些人见如意脸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惊慌失措。
原来这丫头，她，她竟也是一个感染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