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外部性
一、外部性的含义
生活中我们经常会观察到这样的现象：周末的晚上小李邀朋友在家中唱卡拉OK，震天介响的歌声、音乐声扰乱了邻居们的安宁，但他不会因此向邻居们支付任何形式的补偿；造纸厂在生产过程中排放的污水给附近的居民造成了损害，但是它却没有给受害者应有的补偿；超市把门前的烂泥路整修一新，在方便自己的同时也方便了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但这些行人并不会为此向超市作出任何支付。这些现象都属于外部性问题。
外部性是指经济主体的行为给无关者带来危害或利益，而该经济主体并没有因此支付赔偿或得到报酬的情形。也就是说，当一个人的行为直接影响了其他人的利益，这种影响就称为外部性（又称外部经济）。需要注意的是，这里讲的对他人的影响是直接发生的，那种间接的，由竞争引起价格下降，从而使竞争对手受到损失的情况不在我们讨论的外部性范畴之内。在存在外部性时市场资源配置并不是有效率的，也就是说，市场均衡并没有使整个社会的总收益达到最大。例如，造纸厂排入河流的污水引起污染，利己的造纸企业并没有考虑它们引起的污染的社会代价，如果没有政府对其行为的阻止或限制，它们会无所顾忌地大量排放。因此，外部性是导致市场失灵的重要原因。
二、外部性的分类
外部性分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两种情况。正外部性是某个经济主体的行为使他人受益，自己并没有得到受益者补偿的情况。例如，王大爷在自己的房前屋后养花种树，美化了环境，净化了空气使邻居们受益，但邻居们并没有为此而向他支付报酬。同样地，一个养蜂人在果园养蜂，果园主的果树因蜜蜂传授花粉而产量大增，但果园主并没有为此而付费。这些事例都是正外部性。负外部性是某个经济主体的行为使他人受损，但自己并没有为此而承担成本的情况。例如，造纸厂向河流排放污水影响了附近居民的健康，增加了社会治理污水和医疗费用，但造纸厂并不承担污染的成本就是负外部性。又如，建筑工地噪音的侵扰，汽车废气对空气的污染都是明显的例子。
下面我们将运用福利经济学的一些理论，分析以上两类外部性问题如何引起市场资源配置无效率。
1.负外部性
为了使分析更加具体，我们以硫酸市场为例。
供给和需求曲线包含了有关成本和与收益的重要信息。硫酸的需求曲线反映了消费者对硫酸的评价，这种评价用他们愿意支付的价格来衡量。在任何一种需求量水平下，需求曲线的高表示边际买者的支付意愿。换句话说，它表示购买最后一单位硫酸的价值。同样，供给曲线反映了硫酸生产者的成本。在任何一种供给量水平下，供给曲线的高反映了硫酸生产者的成本。换句话说，它表示出售最后一单位硫酸的成本。
可见，当存在负外部性时，从个体角度看，消费者对产品的评价等于私人成本，企业的产品供给量等于需求量，实现了资源配置最优。但从社会角度看，企业的私人成本小于社会成本，即消费者对产品的评价小于社会成本，这说明实际产量大于社会最优产量，社会总福利水平下降，社会并没有达到最优经济效率。
2.正外部性
虽然在许多市场上经济主体的社会成本大于私人成本，但也有一些市场情况相反。在这些市场上，外部性使他人收益，因此，生产的社会成本小于私人成本。集成电路设计就是一个例子。
集成电路设计是迅速发展的IT核心产业。只要一种新的集成电路设计出现，就有发现新的、更好设计的机会。这种新的设计不仅有利于这个企业，而且也有利于整个社会，因为这种设计增加了技术知识。这种正外部性被称为技术溢出效应。
正外部性的分析类似于负外部性分析。由于技术溢出效应，设计集成电路的私人成本大于社会成本。从个体的角度看，消费者对产品的评价等于私人成本，实现了资源配置最优。但从社会角度看，消费者对产品的评价大于社会成本，这说明实际产量小于社会最优产量，社会福利水平没有达到最大。
三、解决外部性问题的方法
1.产权与科斯定理
产权学派的经济学家认为，通过明确产权可以解决外部性问题。著名的科斯定理概括了这一思想。根据科斯定理，只要产权明确界定，且交易成本等于零，那么，无论最初的权利如何分配，经济主体之间总可以通过协商解决他们的外部性问题。并有效地配置资源。
为了说明科斯定理如何解决外部性问题，我们以造纸厂和居民为例。假定处在河流上游的造纸厂污染河水，下游的居民受到损害，存在负外部性。解决这个问题有两种方法：一是由造纸厂购买净化设备对废水进行净化处理，其费用为10万元；二是由居民们购买设备对污染的河水进行过滤，费用为15万元。显然，第一种解决方法费用较低，是有效率的解决方案。下面我们来看在不同的产权安排下，双方如何通过自由交易形成解决办法。
假定造纸厂拥有向河流排放废水的权利，它给下游居民带来了污染，如果企业施加的外部成本超过消除污染的成本，那么结果是居民出钱购买上游企业的污染权。于是居民们联合起来，共同出钱给企业安装一套净化设备，因为净化设备的费用低于过滤设备，负外部性消除。
如果产权在河流下游居民一方，即居民拥有对清洁河水的明确产权，则居民们可以对上游企业破坏水质的行为进行起诉，要求企业赔偿水质污染给他们带来的损失。如果罚款超过了企业施加的外部成本，企业不愿受罚，可通过与下游居民谈判的方式从他们手中购买使用优质水的权利，于是企业购买净化设备对废水进行净化处理。这样，负外部性也会消除。如果造纸厂认为，承担了污染的外部成本后生产无法经营下去，那就只有关门大吉，负外部性也消除了。
以上分析表明，无论产权是划归居民，还是划归造纸厂，只要产权明确，有关各方总可以达成一种协议，这种协议的实施使经济最后都达到了最有效率的结果：造纸厂进行净化处理，交易双方的状况都变好了。
尽管科斯定理的逻辑很吸引人，但私人主体自身经常不能解决外部性所引起的问题，原因在于利益各方在谈判协商和实施协议过程中存在着交易成本。交易成本是各方在达成协议和遵守协议过程中所发生的成本。比如信息成本、谈判成本、订立和执行协议的成败、防止交易参与者在议价时欺骗的成本、维持所有权的成本、监督和执行成本等。
考虑到谈判过程中存在交易成本，即使产权明确界定，市场仍无法有效地解决外部性问题。在我们的例子中，如果河流下游的居民人数很多，除居民之外还有渔场、食品厂等，这样，造纸厂的污染波及大众，无论是这些利益主体分别与造纸厂谈判，或是自己先达成协议再与造纸厂谈判，要达成有效的协议非常困难，因为协调各方的利益以便与造纸厂协商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交易成本太大，私人协商无效时，政府的调节有时能够起到作用。政府是公共利益的代表，在上例中，当受污染损害的一方不能协调和维护自己的利益时，可以寻求政府干预。在下面的分析中，我们要考察政府如何努力解决外部性问题。
案例分析：科斯定理的例证
科斯定理认为，如果产权明确，人们可以用较低的成本或不费成本进行谈判的话，外部性问题可以通过市场来解决。我们可以用一个数字例子说明科斯定理。假设有一工厂，它的烟囱冒出的烟尘使得居住在工厂附近的5户居民所洗晒的衣服受到损失，每户的损失为75元，从而5户损失为375元。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假设有两种治理的办法可供选择：一是在工厂的烟囱上安装一个除尘器，其费用为150元；二是为每户提供一个烘干机，使他们不需要去晒衣服，烘干机的费用假设为每户50元，成本为250元。显然，在这两种解决办法中，第一种是比较节约的，它的成本较低，代表最有效率的解决方案。
根据科斯定理，在上述例子中，不论给予工厂以烟囱冒烟的权利。还是给予5户居民晒衣服不受烟尘污染的权利，只要工厂与5户居民协商时期协商费用为零，（即上述的交易成本为零），那么，市场机制的作用可以使双方选择最有效率的办法解决烟尘污染问题。
让我们来分析为什么如此。假定工厂拥有排放烟尘的权利，在烟尘污染带来的外部成本大于治理成本的情况下，5户居民会考虑买进工厂烟囱冒烟的权利，即他们会选择共同给工厂义务安装一架除尘器。因为，除尘器的费用低于5架烘干机，更低于晒衣服所受到的烟尘之害（375元）。如果5户居民被赋予晒衣服不受烟尘污染的权利，那么，工厂会考虑：与其向5户居民赔偿烟尘污染的全部损失（375元），不如向居民购买他们的衣服不受污染的权利。于是工厂会选择自动地给自己安装除尘器。因为在两种解决办法中，安装除尘器的费用较低。总之，不管哪一方的当事人被赋予财产权，结果都是相同的。这些当事人都会选择最低的成本解决烟尘污染问题。
当然，科斯定理只有在交易成本为零时才会有效。如果不是如此，结果便会不同。
在上例中，假设在工厂具有排放烟尘权利的条件下，如果5户居民联合在一起共同行动的费用很大，假如为125元，那么，为了共同行动给工厂安装除尘器，总支出是375元（125+150=375）。在这样的情况下，5户居民便会各自去购买一架烘干机。因为烘干机的费用只有250元。显然，这不是一个有效率的结果。同样地，如果5户居民共同行动的费用为250元，那么，无论是给工厂安装除尘器还是给自己购买烘干机，总支出都大于总污染的成本，居民晒衣服受到烟尘污染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居民就会把烟尘污染的问题留下不解决了。科斯定理的意思大致就是如此。科斯本人并没有对该定理加以精确的证明，仅仅使用了类似上述的数字例子加以说明。
改编自高鸿业《私有制、科斯定理与产权明晰化》，1994年。
2.针对外部性的公共政策
经济学家认为，当外部性降低了市场资源配置的效率，而交易成本的存在使得市场在解决外部性问题时又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政府可通过以下方式解决外部性问题。
（1）管制。政府可对企业的负外部性实行强制性限制。例如，环境保护部门规定各企业可以允许的排污量，若企业违反这些规定则环保部门给予重罚，迫使企业自己限制其负外部性行为。类似的情况还有：食品法中规定糖精含量的最高限额，城市公路管理部门规定卡车只能在夜间进入市区，环境保护部门要求企业采用某项减少排污的技术等等。但是，政府通过管制控制负外部性也有难处，为了设计良好的管制规则，政府需要调查研究，确定社会所能承受的各种负外部性程度，并对所管制行业使用的技术有详细的了解，而政府要得到这些信息需要付出极大的成本。
此外，政府的管制还包括把施加和接受外部成本或外部利益的企业合并。例如，一家化工厂给附近一家小餐馆造成了污染，那么由政府出面协调，以合适的价格把餐馆卖给这家化工厂，这样外部性被“内部化”了，合并后的企业为了自己的利益，会考虑化工厂对餐馆污染的成本。
（2）征税和补贴。政府解决外部性问题也可以不采取管制的方式，而是通过对那些有负外部性的活动征税和补贴那些有正外部性的活动来使外部性内在化。用于纠正负外部性影响而开征的税被称为“庇古税”，以纪念最早提出这种税收用法的英国经济学家阿瑟.庇古（Arthur Pigou）。
庇古认为，政府对有负外部性活动的企业征税时，其征税额应该等于该企业给他人造成的损失额，这就把负外部性内在化了，即把负外部性引起的外部成本转给引起负外部性的企业，这样，外部成本就成为企业私人成本的一部分，使私人成本增加到与社会成本相等。企业如果不想缴纳这种税就要自己治理负外部性。如果企业不治理，就由政府用这笔税来治理负外部性。对企业来说，如果征税之后，企业成本增加，收益减少，它也会自动减少生产，如果税收足够高，工厂将停止生产，负外部性为零。
对于正外部性的一般做法是政府向引起外部性的企业给予补贴，其补贴额应该等于该企业给他人带来的收益额。给予补贴也是把正外部性内在化，即把正外部性引起的收益转给引起正外部性的企业，这样，外部收益就成为企业收益的一部分，使私人收益增加到与社会收益相等。企业收益增加就会增加能够增进社会经济福利的正外部性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