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来是呢。”贝琳娜淡淡地笑着说，“是我输了。”
这面对失败的坦然态度完全不符合她历经五百年在这个计划上倾注的心血，为此她甚至舍弃了人性，舍弃了母性，所以说莫枉心中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提防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说完这句话后，贝琳娜突然伸出右手，猛地抓向胸前的剑刃。神经紧绷的莫枉立刻下意识地用力向前一刺，然后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锋刃刺入血肉的声音立刻响起，鲜血四溅。
在贝琳娜的影响下，剑尖自她的胸前向下划出一道逐渐加深的伤口，并最终狠狠刺入了她的小腹。莫枉立刻判断出她的脏器已经被破坏了大半，即使立刻进行全力抢救，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虽然是这样的结果，贝琳娜脸上却丝毫不见挣扎失败后的愤怒、失望、绝望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一脸温柔的微笑，这让莫枉恍惚间有些怀疑自己的立场来。
“你……难道是故意……”他小声试探着问道。
“这是必然的结果。”贝琳娜柔声说道，“在你的领域消失之前，你可不会放着一个活蹦乱跳，拥有翻盘能力的我存在。”
“可是……”莫枉扭头看向蕾娜那边，果然只见蕾娜和格雷特通过语言命令，强制解除了装甲，一起奔向这边。
“别误会了。”贝琳娜轻轻一笑，“就算事已至此，我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的，更不会对你们心怀愧疚。”
“姐……姐……”飞奔过来的蕾娜听到这句话，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瞬间又湿润起来。
“不过既然我是失败者，姑且对你们说声对不起吧。这是你们应得的战利品。”贝琳娜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看向蕾娜，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对不起……让你遭受了这些……真的，对不起……”
“姐姐！”蕾娜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也只能希望，能够击败我的你们，能将人类引领到正确的道路上，并走出这困局。”
莫枉轻轻搂住蕾娜颤抖着的肩膀，和格雷特对视了一眼，用力点了点头：“嗯，放心吧。”
“那就好……”贝琳娜欣慰地一笑，然后用双手握住剑刃，即使手掌被深深地划开也不在意，用力地将长剑拔出，顿时更多的鲜血自巨大的创口中涌了出来。
她反转长剑，右手用力握住剑柄，拄着它的同时用左手扶住身后透明容器的表面，无视了莫枉和格雷特伸出的手，吃力地站了起来，自掌心流出的鲜血沿着剑身和容器表面滑下，像是细流归海，最终融汇到她身下的血泊之中。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站起身来后，她似乎获得了更多了力量。她笔直地挺直身躯，随后双手握住剑柄，将其举了起来。
“呵啊啊啊！”
伴着她声嘶力竭的呐喊，长剑带着力量与信念斩下，将已经在此前的撞击中遍布细纹的容器彻底击碎，倾泻而出的液体冲刷走了地面上的血迹，然后又立刻被不断淌下的鲜血重新染红。
似乎已经在这一击中用掉了所有的力量，贝琳娜再也拿不住沉重的长剑，剑柄自无力的双手中坠落，在地上撞击出一声清脆的鸣音。她的身体也像这长剑一样开始失去平衡，在她跌倒前，回过神来的蕾娜猛地起身将她扶住。
贝琳娜侧过头，看着蕾娜的泪脸虚弱的笑了笑，然后吃力地向身前探出双手。理解了她的意图的蕾娜哽咽着扶着她向前走去。
失去了液体的浮力，幼女已经倒在了容器的底端。贝琳娜挣扎着，双手扒在被她击碎的裂口处，手掌被尖锐的碎片刺出一个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蕾娜的帮助下，她终于够到了幼女的身体——她的女儿的身体，她近乎疯狂地撕扯着连在幼女身上的线路，将贴在其身上的电极和终端一一扯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她从容器中抱出来。但贝琳娜显然意识到自己剩余的力气不足以完成这一目的，就算能够将她拖出来，也会让她稚嫩的身体被那些尖锐的碎片划伤。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向蕾娜说道：“帮……帮帮我……”
“嗯……”蕾娜将哽咽声和泪水一起咽进肚子，伸出手去帮着贝琳娜将幼女抱了出来。
“谢谢……”完成心愿的贝琳娜抱着自己的孩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完全失去力气的她在蕾娜的搀扶下缓缓跪坐在地上，期间她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怀中女孩的脸上。
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抚摸孩子的头，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都已经血肉模糊，最终只是用手背轻轻地蹭着孩子肉嫩的脸颊。
“如果说我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世上的某人来说是百分之百的错误，是彻彻底底的罪恶，那一定就是你，还有你们，我的孩子们……就算我找出再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是在心底里我依然很清楚，那些统统都是借口，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作为一个母亲，我是这世上最为丑恶的存在，但是，我依然犯下了这罪恶……对不起……因为我真的找不到第二条能看到希望的路了……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的懦弱，只求，能让我在最后能以母亲的身份做一件事吧……”贝琳娜低下头去，轻轻抵住怀中女儿的额头，首次涌出眼眶的泪水和嘴角溢出的血液顺着皮肤的接触点在幼女稚嫩的脸庞上静静流淌，“你的名字，就叫卓拉吧。真是太好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得到了名字的卓拉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颤动了几下，然后吃力地睁开双眼，伸出哆哆嗦嗦的右臂，用小手轻轻擦拭着贝琳娜脸上的泪水和血液。她试探着张了张嘴，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声音，然后咳嗽了两声，终于用不太清晰但依稀可辨的声音说道：“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妈妈……”
“是吗……你喜欢……就好……”
贝琳娜先是一呆，然后满足地展颜一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进入了温馨的美梦中一样安详。
PS：卓拉，Zora，意为黎明，金色的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