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父王···”
“父王怎么了?”这个人将她作为政治筹码卖给了熊横,虽然恨这个人,可是一听到“父王”二字时,还是忍不住露出担心的神色。
初凡见馥雪紧张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她失望。
“快说啊!是不是父王身体不适?以前他就说他踝关节疼痛,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初凡摇了摇头,半天才说:“父王想要你出谋划策···”
原来是这个。馥雪的心里顿时凉了大半。
不是关心,不是慰问,原来自始至终连接他们的不是亲情,只是利益。
“齐国和魏国不是已经打算班师回朝了吗,现在楚国折损五万兵力,还敢对抗宋国吗?”馥雪冷冷道。
“父王说,只要你肯出谋划策,宋国就是囊中之物。”
馥雪叹了口气:“父王总是目光短浅,只顾眼前。”
初凡不解,挠了挠后脑:“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馥雪悠悠道:“熊横带兵出征,楚国国中虚空,如果我是父王,现在就召回太子,转去攻打楚国,楚国的面积可比宋国大多了。”
初凡道:“太子哥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孟尝君却说楚国与齐国联姻,本是盟国,又没有什么过错,若在此时后背突袭实是不仁不义,就算赢了,未免被他国耻笑,今后再难取信于他国。”
馥雪低下了头,诚如孟尝君所说,她当然知道这是不仁不义之事,可是因为一己之私,想要至熊横于死地,以熊横的个性来看,日后一定会与齐国闹翻脸,且不论熊横本来就忌恨齐王,再说如今局势纷争,不是你吞并我,就是我吞并你,所以齐楚二国开战是迟早的事。
“姐姐,你会帮父王得到宋国吗?”
馥雪收回飘远的神思,看向初凡:“你长这么大以来,父王对你的生死不管不问,你不恨他,反而要帮他?”
初凡露出天真的笑来:“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父亲啊!”
馥雪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初凡毕竟还小,不明白人心险恶,当年他母亲虽然是太子的母妃害死的,却是父王暗中应允的,倘若他现在知晓真相,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姐姐,你会帮父王的吧?”
馥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算了,就像初凡说的,毕竟是她的父亲,父亲有求于她,为人子女的,哪敢不从?就当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吧!于是轻轻点点头。
“回去叫太子留住魏国,如果魏国走了,这仗就真的输定了!”
初凡咧嘴一笑:“恩。”
馥雪看着初凡,想到他曾经在后|宫中被宫女们欺负,不由得多了几分疼惜,正看着,她突然咳嗽起来,开始顾忌着初凡强压制着,到后来根本不受控制,越咳越厉害,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撕裂了一般,惨白的脸上渗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
初凡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顿时心里慌作一团,又是拍背又是询问:“姐姐,你怎么了?!”
馥雪只是一个劲的咳嗽不止。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清然公主,臣可以进来吗?”
急促呼吸间,馥雪抬头看了一眼帘外,帘外的那朗朗身形,不是宋玉是谁?
宋玉是屈原的弟子,他和屈原一样忠贞于楚国,倘若被他发现自己与齐国的人暗中来往,他一定会以为是她在从中作梗,故意让熊横死了那么多士兵,到时候就算有办法对付宋国,也没办法让熊横相信她是真心想帮他。
事不宜迟,她眉头紧蹙,对初凡说:“你赶快从后面的小门走!记住,千万别让楚君抓住了!记住了!”
初凡见馥雪神色慌张,知道来人一定是楚国的高官,不敢再多逗留,只留下一句“你多保重!”便匆匆离去。
目送他出去之后,馥雪这才调整了神色,从容道:“宋大人请进。”
一只温润的手撩起布帘,很快出现一位容颜灵秀,气质清雅的男子。
馥雪经过一阵咳嗽,此刻整个人软软的瘫倚在床头,见他正要行礼,清亮的眼中尽显疲惫之态,一字一句艰难道:“宋大人不必多礼,有话直言。”
宋玉凝滞片刻,缓缓抬起头来,但见榻上女子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忽然想起熊横回到帐篷内说的第一句话:“让她死了算了,寡人才不求她!”
面色泛白,双目涣散无神,分明是气血亏损之状,可是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上前查探,指腹刚放到她额头的时候,感到她额前滚烫,再摸摸面颊却是冰凉彻骨。
正在思忖是何缘由产生这样的病症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宋大人这是何意?”
宋玉自知冒犯,依然面不改色:“公主面色苍白,恐怕身体有疾,可容臣为你把把脉?”
馥雪冷哼一声:“是他叫你来的?”
宋玉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何人。
熊横不能说服她,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试试看了。
馥雪见他没有回答,轻声道:“先生救了两次我,不想恶语相向,你回去吧,告诉那个人,明日我就献上计策。”
宋玉有些摸着头脑,印象之中他好像只救过她一次吧,她何以会说两次呢···
“先生请回!”见宋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可是你的身体···”
毫无力气的一声:“其余的,先生就不要过问了。”
这时候,宋玉已经看见了床上的血污,他忽然掀起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然后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满床的血污,满床的红血···
这是···
“药流!”宋玉惊呼起来。
药流,就是用喝药的方式流掉孩子。
“你怀孕了?”
“是大王的孩子?”
“大王知道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馥雪却睁目欲裂,扯过他手中的被子盖在身上:“关你什么事!”
“你既知道药流,也必定知晓药流对身体的伤害,《医经》有记载,使用药流者需身体康健,血气足者。你性属阴寒,根本就不适合药流,稍有差池就会没命的!”
“我当然知道。”淡淡的一声,颇有无奈之感。
“知道还这么做!”
馥雪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宋玉喝住:“你怎么知道大王不想要?大王即位这么多年,后|宫之中一直无所出,大王巴不得有个儿子,哪怕是个女儿他也高兴!”
漆黑的眸子闪出一点光泽,很快又涣散开来:“原来他这么想要孩子,可是却独独不想要我生下的孩子···”
“为什么?”
馥雪平静地道:“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也没什么,这大概在楚国也不是什么新闻。大王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父王当年的囚禁之苦,他恨毒了我父王。”
宋玉只知熊横恨她,却不知道因何原因恨她。再说恨,好像也是她刚时对她有些憎恨,慢慢地,虽然他对她说话还是那么淡漠,可是那淡漠里隐隐透露出一些别样的情愫,若要仔细琢磨,那应该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