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铎对面一个年轻男子，身穿圆领长衫，头戴文士方巾，儒生打扮。林忠国她见过，长相很是粗犷，但没想到这林彦倒是面白如玉，文质彬彬。
林彦若有若无地向窗子这边瞟了一眼，眼神过去，只见窗内一片绯色衣角。
“岳父大人，小婿有礼。”窗外响起温和的男声。
“子容，你也来看舞狮？”张铎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林彦。
“小婿是陪秦王殿下一同来的。”林彦低声对张铎说道。
张铎没想到刚才的玄衣青年就是秦王，正要去拜见。林彦止住了他。
“岳父大人，秦王殿下是微服，不宜声张。”
“好，那你就帮我向秦王殿下请安吧。”说完，张铎向秦王方向长施一礼，秦王微笑着点头示意。
“你祖父和父亲还好？”
“是，祖父和父亲初十之后均已回到任上。父亲临走之前还让小婿替他代为转告，不能过府辞行十分抱歉。”
“你父亲现在永宁做观察使，听说那边正遭雪灾。他理应赶回去。”张铎当时与林域交好，也是因他为官谨慎、勤政爱民。
秦王那边有人向林彦打了手势，示意他秦王殿下要回去了。林彦看秦王想要走了，忙向张铎辞别。张铎点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去。
一众人簇拥着秦王下了楼梯，骑上马向御街逛过去，晚间秦王要参加大相国寺的宴会。但其他子弟基本没有功名，就在附近的酒楼定了包间，还请了歌伎，要痛快玩乐上一晚才不枉为少年。
秦王笑着对林彦说：“打扰你与佳人相会了。”
“我们并未见过面，”林彦脸上一红，忙道，“她家一直在西北，去年岳父授职进京才搬到京都，我们以前从未有过联系。”
刚刚他只看见了一名个子娇小的女子身着绯色外长褂在窗前闪身而过，窗子就关上了，只瞧见了个背影，没有看清长相。但张铎仪表堂堂，想来未婚妻子样貌应也不差。但听别人提起瑞娘只说是样貌尚可，就是不爱说话，文采一般。他也说不出心中是期待还是失落，大正朝的世家子弟婚姻皆为父母之命，父亲已经定下的婚姻，即使是母亲曾经大力反对也无从更改，更何况他作为侯府长孙，婚姻更是不能自主。
旁边相熟的人打趣道：“子容，我们没有福气看到你的未婚妻子。不过听说，她曾在梁虞将军葬礼时，听到王询博士的琴声，当街奔了过去要求相见，想来是对音律十分痴迷。”
瑞娘在梁虞出殡那天举动的确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大正朝的男女之防并未那么严谨，况且王博士琴音高远，很多女子也都慕名前去请教过。所以瑞娘的举动说是不妥，还没有到骇俗的程度。
林彦的母亲王氏正是王询的姑母，与王询也相熟，知道王询生性淡泊，最是洁身自好。所以林彦对这些传言从来不屑一顾，但也对瑞娘的举动总隐隐觉得不妥。现在被人说破，当着秦王的面不好反驳，只能忍下。大家看林彦脸色不对，忙将话题打岔过去。
楼上的张氏一家也正对能够在上元节遇到林彦而小小兴奋了一下，几乎所有的女眷，包括史婆子都没忍住偷偷瞄上了一眼。
“这回放心了吧？林子容是进退守矩的好孩子。”张铎对自己的眼光比较满意。童氏点点头，亲自给张铎满上了一杯茶。张铎知道这是老妻同意他的观点，以资鼓励。
就连史婆子也低低夸了一句：“姑爷样貌不错，人也和气。”
“娘，快看，掌灯了！”慧生清脆的声将大家从兴奋中唤醒。
只见窗外天色已晚，各家店铺陆续将悬挂的花灯点亮，一盏接着一盏的灯光沿着宽阔的御街两边鳞次亮起，街上的人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黄昏已过而更向御街这边涌过来。夜间御街将有御制的巨型花灯游街，供城内百姓观赏，这才是上元节的**。街上游人熙熙攘攘，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天空，将京都变成了光华无限的不夜城。
瑞娘悠闲地靠着窗子，用手支着头，望着窗外，眼中映着点点灯光。
瑞娘第一次见到林彦，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只在想有对于寻常小娘子们有些人即使朝夕相处、心心念念，也只是擦肩而过，而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今后此生也许就要共渡几十年，缘分这东西也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真的会嫁入忠勇侯府吗？
瑞娘想着，张府虽然温馨，但是毕竟地位不高，一旦梁氏发生状况，她想伸出援手，会难上加难。
嫁到忠勇侯府固然可以提升地位，但是侯府女眷众多，嫁过去又会束手束脚，还要应对这个夫婿。
瑞娘闭了闭眼睛，找一个陌生人当夫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然后在按部就班地生子、老去，这种情形她也曾经考虑过，但是心中明白，现在的她已经不可能再去适应了。
再活一世，还要这样委屈自己吗？
不过此时已临近婚期，找理由退亲太过显眼，而且即使退亲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但若说毫无办法，瑞娘嘴角一翘，对于她来说只要是认定的事情，又有什么不能做到呢？
长期军旅生涯，让瑞娘思考其问题来也是即直接又快速。只一会，她便打定主意，安心赏起灯来。
“砰……”一股亮光从东北方向冲起，升到半空中释放出几十朵银花，在夜空中闪亮异常。
“看，是胡家作坊的爆竹！”人群爆发出喝彩声。
“哇，好漂亮！”年纪轻的小娘子们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望着这爆竹，瑞娘不禁想起了与辽军作战时，河东军中也是应用相近的火药作为信号弹。只不过那时看到这信号大家都顾不上欣赏，只有猛虎看见猎物时的那种兴奋和紧张。
现在可以在这繁华无限的地方悠闲地欣赏美景，看来前世她的确是做过了不得了的大功德。
正在畅想，突然不知哪里响起了一声爆喝。
“起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