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江倒海,她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血液在体内叫嚣着,翻滚着,她愈来愈难受,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她只能干呕着,肚子很痛,她开始抽搐,发丝黏在脸上。她趴在床上,翻开手机通讯录,手指颤抖,手机最终从手心滑落。墨若璃大口大口喘气,像有个东西,在身体内蠕动。她捂住腹部,从床上滚落在地板上,头撞上床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手心满是汗液,她勉强站起来,却再次倒下去。似乎有液体流出体外,粘稠的,她强忍住眼泪,勉强抽过茶几上的纸巾开始擦拭。她必须,必须打掉这个孩子,不能让他出生就受苦。
门把被扭开,苏北北走进来,后面似乎跟了个什么人。她眼神失去焦距,抓住苏北北,用尽全身力气,“你走!”手颓然滑落,苏北北把她抱到床上,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在她额头烙下一吻,“乖。”这些,墨若璃看不到,也听不到。
她脸色冷下去,“楞着干什么,快点!”医生闻言,慌忙给她把脉,测心跳,等等一系列检查她身体。
“这次算小产,她腹中的胎儿因为超出一个月不能使用药物对其打掉,只能做手术。打胎药可能对她胎儿有伤害,建议你们在三个月时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医生开了两剂药,吩咐注意事项,匆匆离开。苏北北留在房内,帮她掖好被角,低声絮语:“怎么这么傻。”
墨若璃睫毛颤了颤,苏北北趴在床边,嘴角含笑看着她,“墨若璃,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你可不可以,到我身边,离开冷风漠?”
船晃得有些厉害,墨若璃睁开眼,腹中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挣扎着起身,看见茶几上摆着清淡的粥和一些可口的小菜。摸了摸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心中开始后悔吞下打胎药,搞得自己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还有打掉了没有都还不知道。拿过碗,乘了一些,抿了一口,味道不错。
地面上干干净净的,找不到任何撕扯痕迹,血迹也彻底消失了,仿佛刚刚的痛楚是一场梦。吃得差不多时,门打开,她皱起眉看着桌上的房卡。即使房卡有备份,也应该在服务员手里,现在又不该打扫时间,会是谁?
苏北北身后跟了个女佣,她对女佣使了个眼色,女佣会意将茶几上的饭食收拾干净。刚好墨若璃也吃饱了,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忙活。翘起腿,尽量忽视腹中再次袭来的疼痛。
“不请自来,有事?”她挑起唇角,把玩手中的戒指。那是玩游戏时赠送的,本来是一对情侣,她却把男方的那枚丢掉了。本来就没有男朋友,留着它作甚?
“你离开冷风漠,我可以保证你下半辈子的生活。”苏北北说的信誓旦旦,墨若璃讥笑一声,满是不屑。
“你离我远点,我保证你今生无忧。”跟她玩游戏,输的只能是苏北北。这三年,她见过的太多,对一些阴险的人,她也只能恨着心肠去硬碰硬,生活所迫。
“啪”一张信用卡拍在她面前,墨若璃一愣,而后玩味的看着她,“还有呢?”
苏北北一摊手,“就这么多。”门外隐约有些响动,她听见墨若璃逐字逐句,声音沉稳得很,“我的生活,必须要你的介入,我的爱情,不需要你的插手。”墨若璃缓缓将信用卡推到她面前,脱掉外套,空气有些燥热。门被一股很大的力道推开,墨若璃胸口一痛,浑身麻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她惊恐地瞪大眼,看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将自己捆绑。脑袋是清醒的,身子怎么也动不了。苏北北似乎要阻拦,“阿信!”
被唤作阿信的男人动作僵了僵,很快恢复,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苏北北疾走几步,在他面前站定,“住手!”
阿信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脸色像冰山一样,“这是先生的主意。”
“你不听我的话?”苏北北挡住他的手,“你敢不听我讲的?”
阿信面色有所缓和,怕自己伤到她,“小姐,先生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对苏北北,他无法做到冷漠,这个十岁就爱缠着自己的女孩,在他心中,地位自是要高出先生一截,但毕竟先生和她是两种不能重合的身份。
“阿信,你敢把她丢进河里,我就断了你的手!”苏北北咬牙,威胁,同时摸出手机,准备叫保安。阿信是说到做到的男人,为了她父亲,阿信敢拼出一切,她不敢肯定这次阿信会听她的。
“小姐,别坚持了,你的想法先生都知道了。求求你,别让我为难。”阿信近乎讲求,英俊的脸旁沾染了丝丝狠戾。苏北北不肯罢休,她恶狠狠地看着阿信,“你胆敢把她丢进海里喂鱼?”手指快速在身后拨打号码,手腕一僵,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阿信,看着他把那支麻醉剂射进自己手腕,“对不起,先生说为了你,他不惜一切代价。”
墨若璃嘴上贴着胶带,手被反绑,拼命发出呜咽声,身子却不能挪动丝毫。完了,她水性不好,又被捆绑,这次,她真的命到尽头了。
“阿信,她死了,我也自杀!!”苏北北用还没麻木的左手拉住阿信,但很快药劲传遍全身,她后悔给父亲研发出了这种新型麻醉剂。
阿信攥紧拳,目光毫不留恋,提起墨若璃的衣领。外面早就安排好了,所有旅客都下了船,阿信明目张胆地把她丢进海里。墨若璃看着上方的游轮离自己越来越远,海水灌入鼻腔,她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上方蔚蓝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得,但她的身体却还在不断下沉,离生命愈来愈远。
她动也不能动,海水冰凉刺骨,即使麻木,却还有痛感。她闭上眼,唇间挂上一抹微笑,蠕动双唇,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冷风漠,再见。
浑身被?撕裂一般,她看见好多好多人。冷风漠挽着陶曦夏,抬起下巴高傲的看着自己,轻启薄唇,口中发出墨若璃平生从没想到过的字眼,“这场游戏,你输了。”一场博弈,墨若璃输得最彻底。上天给她最残忍的解决方式死亡。她攥紧拳,用尽余力想挽回自己最后一丝尊严。口中呜咽,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他和陶曦夏远去的背影,她像被抽去灵魂的布娃娃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场景似乎发生了变化,她看见了宋晨泽,即墨祁,曲晨,颜魅,苏北北,好多好多人似乎视她若空气,漠不关心从她身旁走过。她抓住离她最近人的手,央求,“不要丢下我。”回过头的,竟然是玄异血淋淋的脸,他勉强牵动唇角,透过薄薄的衣料,身上冰冷的温度传到墨若璃手心,她在颤抖,“想要和我走?”她尖叫,玄异的脸离自己愈来愈进,她甩手,玄异就像一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尖叫,猛然坐起来,骨头就像散架又被拼接上一样。她下意识摸摸肚子,平坦。她咬紧下唇,止住摇摇欲坠的眼泪。下床,穿鞋。正准备拉开门,听见门外低不可闻的谈话声。
霎时间很熟悉。
“究竟还要多久?”
“这要看墨小姐本身意志。她若沉溺在自己世界里,谁也唤不醒她。”
“她就这样一辈子?”
“若她要这样,那也说不定。”门被拉开,墨若璃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抬头,看见温文尔雅的脸,那脸的主人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半秒而已。他恢复淡淡的表情,“醒了?”
墨若璃点头,摸摸肚子,“我的孩子。”
“是渔民救了你,上来时,你的腿间有血迹,孩子没保住。”他低头,似乎是有些愧疚。阖了阖眸,墨若璃开口,“准备些饭菜吧。”她扶着护栏,下楼,拒绝宋晨泽想要搀扶自己的意思。
宋晨泽跟在她身后,“现在怎么都迟了,若你想要讨回公道,我可以帮你。”
墨若璃没吱声,几步走到餐桌前,“我睡了多久?”
“一年。”口中的饭差点喷出来,她勉强保持自己镇定自若的形象,带着职场人特有的犀利,“或许,一年内,渔人发现我,救我,在我不知觉情况下,注射流食,顺利把孩子产出,也不是不可能。”
她瞥了一眼宋晨泽,后者面无波澜,“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吃瘪,紧了紧握着小勺的手,面无表情吃饭。
佣人收拾碗筷,她借机问宋晨泽:“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一个冷风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话,没头没尾,他的眼睛有些深邃,墨若璃看到了无底洞一般,咬了咬嘴唇,“谢谢你,可以照顾我。”
宋晨泽难得不在,墨若璃被禁锢了多久她记不清了。在宋晨泽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跑了出去。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她,“墨小姐,没有少爷的允许,您不可以出去。”
墨若璃瘪嘴,扭过头,心里盘算着怎样出去。她受够了呆在这里的日子,没有人聊天,日复一日重复着。她仰起头,忽而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密码门打开,保镖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曲晨瞟了前方背影一眼,勾唇,一笑,丢给保镖一张通行证。搞得跟白宫警戒一样,吓唬谁呢。大步向前方身影走去。墨若璃后知后觉转过身,呆愣愣的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
这女人,生过孩子后似乎更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