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你看,那不是那三八吗?”姞雅碰了我一下,然后手指指向远处。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是苏沫儿和顾小炜。他们以前以后地走着,苏沫儿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保鲜盒,神情有些紧张而不安。
“原来是她呀!真是冤家路窄。”尹纯乐瞥了一眼苏沫儿,然后鄙夷地说着,“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魅力,让顾小炜这样护着他。”
原来,尹纯乐也认识他们。
冬天的冷空气透彻入我的骨髓,我只是抱着双臂不停地打哆嗦,然后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汤,试图让热液暖暖身子。
“青河姐,那女的总是仗着顾小炜骂尹暮白呢!还连名带姓地把你一起骂了!”尹纯乐指着不远处的苏沫儿说得津津有味,“真是让人讨厌得不得了咧。”
而尹纯乐怎么会明白,就算苏沫儿打了尹暮白,我也不能还她一个耳光呀。尹纯乐怎么会懂,姞雅怎么会懂?没有一个人可以明白的,不是吗?
阳光将我的双眼刺得有些生疼,我凝视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却有着那么一种冲动。我忽然想去看看我那个生病的母亲,只是姞雅的动作比我还要快。而我,早该在尹纯乐说完话之后就应该想到,姞雅根本不会像我一样风平浪静的,她二话不说便冲到了苏沫儿地面前,像是疯了一样撕扯着苏沫儿。
吓得苏沫儿直直大叫。
太阳暖洋洋地包围着姞雅舞动着的身子,她的冲动她的举迹都让我回忆起了当年离开长叶镇时的画面。当年,顾小炜就是以这么一种方式来留下我,他拼命地撕扯着赖姨,叫喊,但是还是没有用。
而今,姞雅她也是那个疯子样地撕扯着苏沫儿,只是我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表面平静得像冷血一样的小苏。没有人知道,其实我的内心早已经澎湃如潮。
我愣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那两个撕扯成一团的女孩,眼睛里竟是一片死水微澜。直到姞雅将苏沫儿压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的心开始四分五裂,我骤然觉得自己如此冷血,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被欺负。
我拼命了似的跑过去,猛地拉开压倒在苏沫儿身上的姞雅,然后挡在了躺在地上的苏沫儿的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不要打她!姞雅不要伤害她!”
姞雅瞪大了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木然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的一举一动一定都吓坏了她了。那一刻,我真的有种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的冲动。
我抬起眼皮,瞟向姞雅身后一脸愕然的顾小炜,张了张嘴巴,声带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我多想告诉他,我是小苏,我是苏三儿,我多想叫他带我去看一下我生病的母亲,多想亲口叫一声多年不叫的“姐姐”。
可是,这些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苏沫儿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我的面前,她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有些不整,头发凌乱不堪。
我抬起头对她轻轻笑,我正要开口喊她一声“姐”的时候,她就这么威风地给了我一记耳光。她咬牙切齿地打了我的脸,从她的齿缝间挤出一句话,她说:“虚伪!我不是一般地恨你!”
我姐姐说我虚伪,她说她恨我。我眼前这个叫做苏沫儿地女生对我说,她不是一般地恨我。
她,恨我。
我开始耳鸣,耳际像是挤满了一群嗡嗡叫着的蜜蜂,无数次地重复着:我不是一般地恨你。
那么,姐啊!你恨当年被顾小炜喜欢着的小苏吗?你恨那个有好东西总是不会忘记分你一半的小苏吗?你是否恨那个总是缠着顾小炜要包子带回家给你吃的小苏呢?恨吗?你会恨她吗?
这些,我该去问谁呢?
此刻的苏沫儿的脸上写满了愤怒的表情,而我只能捂着被她打得生疼的脸,依旧假装无所谓地冷笑着,然后用一种无比骄傲的口吻去回击她说:“你越恨我,我就越开心。”
于是,我潇洒地转身,泪水再那一刻软弱地滑落下双颊,一切痛彻心扉的悲伤就在这么一个转身以泪水的形式释放出来。
我觉得,我第一次那么脆弱。
也仅仅在这么一瞬间,我冰冷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拉住了。我听到这么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带着诸多的歉意对我说:“青河,对不起,我代替苏沫儿向你道歉。”
我知道这个人是顾小炜,当年我可以在这个男生面前无所顾忌地哇哇大哭,可是现在我却不能。我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我连看这么一眼的勇气都失去了。
我急速地抽回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只手,然后本能地用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那只刚刚脱离温暖的左手,我是那么畏惧别人发现我小指上的伤疤。
我迈着大步子,刺骨的寒风将我流泪的双眼冰凉得有些模糊了,我的脸颊似乎是用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刮割着的,疼痛快速地从皮肤神情传到了我的心尖,连呼吸都会感觉到那切肤之痛。
空气被冻结,回忆被扰乱,我丢姞雅一个人在原地,自行离开。
而我也终于明白,赖青河永远都只是赖青河,与小苏无关,与长叶镇无关。
也与,顾小炜无关。
寒冬的大街道零落几人,没有夏天那时候的人来人往,不免倍感萧条。我用手背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在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我怎么就那么招人讨厌呢?
姞雅追上我的时候,她也一直在咒骂她自己,她把我掉眼泪的原因全都归结于她的身上,然后又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她的脸上印着她自己鲜红的掌印,她只是微微地仰着脸,巴巴地望着我说,青河,你不要哭啊,看见你哭我很难受。
我停下脚步,侧着脸凝视着姞雅,什么也没有说。悲伤贯彻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姞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我觉得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咔住了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我默默地回头,我再也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我的胸口涌出了那么一种冲动,于是我开始马不停蹄地跑往他们所去的方向。
我要去看一眼我的母亲,再怎么说,她也呵护了我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