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瑶池。
清风徐徐，吹皱一波池水。王母娘娘正悠闲的喂着菡萏池中的金鱼。凤无夜跟碧游仙子陪在两旁，看着王母玉手轻扬，那些鱼儿便欢快的游趟过去，相互嬉戏着争抢鱼食。
几朵荷花悄悄绽放，无声无息送来缕缕幽香。
“九儿，你看那鱼儿，可是多么快乐！”王母娘娘笑吟吟指着一只肥大的金鱼道。那金鱼刚抢到一块鱼食，忙不迭的吞咽下去，大概是饱了，在水面吐了几个泡泡，然后悠闲的游到荷叶下，大概休息去了。
“是，母后！”凤无夜回答，声音有些勉强。不过顿了顿，还是说，“无忧无虑，可不代表自由自在。它们的自由，还不是掌握在母后手里？”
“哦？”王母娘娘放下手中的鱼碗，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凤无夜一眼。“你是在责备母后？”
“孩儿不敢！”凤无夜说是不敢，可是语气里没用一丝不敢的意思。
“碧游啊！”王母娘娘喊了声，碧游仙子慌忙道：“娘娘！”
“你说说，本宫可是管得太多了？”王母娘娘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无妨，尽管说，九儿不会为难你！”
“娘娘，小仙认为九殿下说的对！”
“哦？对在何处？”王母娘娘饶有兴趣望着她。
“婚姻大事，还是由九殿下自己决定为妥。哪怕他不愿意--”碧游说着低下头，她不想让王母娘娘看到自己的泪光。
“哈哈，傻孩子！”王母娘娘慈爱的摸摸她的秀发，“此事自有天定。只怕到时，逃也逃不掉！正如那金鱼儿，本就是用来观赏，这就是它的价值，否则，断无存在的必要！这可不是由它的意念所决定，因为你们觉得外面的世界挺好，其实真的出去了，才恍悟，原来最美好的景致，就在自己身边！”
凤无夜抽抽鼻子，咳嗽一声，“母后，孩儿有事，先告退！”说罢不等王母娘娘应允，一闪身消逝不见。王母娘娘苦笑一下，“我这九儿顽劣成性，日后你要多加管教！”
“娘娘！”碧游仙子心中感动。她自然听得明白王母话中的意思。
“唉！尚有最后一难。碧游，你去看看吧，过了今日，本宫总算可以安心了！”
碧游仙子不明所以，不过她冰雪聪明，获得了王母的首可，她自信可以用自己的温柔软化凤无夜。
栖梧宫。凤无夜一回来便呆住了。
一个人正站在院中的花圃前，怔怔地望着那些金娇牡丹。听到声响，回首，凤无夜赫然惊呼：“小不点儿！”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她。抱的如此之紧，生怕她溜掉似的。
“我不是--”鸢萝想挣扎开。
“你是！”凤无夜吼了声，接着温柔道，“你果然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总不信你会忘掉我，现在你回来了，太好了，以后不要离开，好吗？”
“不--”
凤无夜不等她说出来，马上堵着她的唇。香气袭人，香舌缭绕。凤无夜只觉这才是世上最美的幸福，最自由的快乐！
碧游仙子几乎是跟着凤无夜的身后进来，可是一见到这场景，悄然退出院外。一霎那，鸢萝已瞥见她的眼角带着一丝泪珠。
奋力推开凤无夜，鸢萝长吸一口气，平静道：“你是谁？”
乍听此言，凤无夜一怔。接着笑了起来，“傻瓜，我是山鸡啊，你的山鸡啊！你忘了么？”
“我忘了！”鸢萝盯着他淡淡道，见凤无夜脸色瞬间急转，又加了一句，“我真的忘了！”
“不！不会的！不可能！”凤无夜一见鸢萝冷淡的神情，突然大叫。
“唉，为什么你们总是不相信呢？”鸢萝轻叹口气。
“我们？谁？还有谁？”凤无夜心念急转，马上大叫，“是云歌是不是？你见过他了？你还记得他？你还爱着他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凤无夜紧张地摇着鸢萝的肩膀。
苦笑着点头，“我见过云歌。只是，我已经不认识他了！”
“胡说，不认识你怎么知道他叫云歌！”凤无夜大声吼道。
“是冥姬说的！”
“她还在碧落山？”
鸢萝点点头，明显感觉凤无夜舒了口气，语调也缓和下来。“那么，他们俩是在一起了吧！你还去做甚？那里本就不属于你！”凤无夜深情的望着她，“这里才是你的家，这里才值得你留下！”
轻轻摇头，鸢萝道：“我没有家。我只是过来看看--”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凤无夜又突然吼了声。
鸢萝怜悯的看着他：“放了吧，山鸡，我已经都忘了。我本花神，总要回归灵山！”
“你不能走！”凤无夜又紧张地抓着鸢萝。一见她蹙起眉头，想是捏疼了，不由得松开手。可是旋又将鸢萝拥在怀中。
“萝儿，你不能走，真的不能走。我需要你呵！这许多年，你知道我爱着你，你为何一直逃避？是因为云歌么？现在他已经忘了你，他有了别人。你就是我的，是我凤无夜的！我不允许你，我命令你不能走！”
听着他语无伦次的低喃，鸢萝心颤抖不已。可是却加剧了眼神中的坚决。
“忘了吧山鸡，这只是一场梦！”
“你还记得我是山鸡，那就不是梦！”凤无夜坚决道。
“不！”鸢萝推开他，“我的梦醒了。碧落山的梦也醒了。你也该醒了！我在梦外，你在梦中。这不是游戏，而是命运！”残酷的命运！
“你有苦衷，是不是？”凤无夜突然问道。
鸢萝笑着摇摇头，“其实你最该珍惜的，是你的眼前人！”
“我的眼前不是你么？”凤无夜反问道。
“我只是梦中人。她才是！”鸢萝一指外面，碧游仙子正端着两杯香茶进来。
凤无夜一时恍惚，原来碧游仙子跟鸢萝，真的很像！
--像么？
--像！
--是么？
--是！
桃神有问于渡仙：“是天意么？”
渡：“是！”
桃：“谁的天意？”
渡：“天的天意！”
桃：“天有意？”
渡：“天无意，人有意。人就是天意！”
桃：“太深奥了！”
渡：“其实我也不懂。”
桃：“不懂你还说？”
渡：“你不问我能说？”
桃神重重叹口气：“那后来呢？”
……
碧游仙子娇柔的一笑，“是鸢萝姐姐么？九殿下可是经常念叨你！来，喝杯香茶吧！”
鸢萝微笑着接过来，轻抿一口：“好甜！”
“咯咯！”碧游仙子笑起来，“我的茶一向都是甜的，姐姐要是爱喝，我天天给你煮！”
“只怕，有些人不乐意啊！”说着瞅了凤无夜一眼。
凤无夜跳起来：“你答应留下了！”
“我要是留下，你能喝上这么好的茶么？”鸢萝笑问道。
凤无夜有心说只要你留下，我可以不喝。可是看了碧游仙子幽幽的眼神，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鸢萝笑道：“有碧游仙子在，九殿下可以安心了！”
“不--”凤无夜伸手想去抓她，鸢萝拿茶杯一挡，凤无夜只好讪讪缩回手。
“有此佳人，相伴足以！”鸢萝笑着对凤无夜道，“这份天意，岂是强求所能得来的？该结束的梦，就让它结束吧！”
凤无夜心里一阵刀绞般痛，噬心之痛。我不愿意！我不想！萝儿你别走！
“我要走了！”鸢萝放下茶杯，握了握碧游仙子的柔荑，“凤无夜就靠你照顾了。他这人粗心，急躁，有时又毫无来由的发脾气，你要多多担待。倘是他不听你的，你就挠他痒痒，他最怕痒了！”
凤无夜怔怔听着，脑中一片恍惚。这不是鸢萝是谁？除了鸢萝，谁还能如此知道他的缺点？她说她不认识我，不认识还能说出这些话？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妈妈！”突然一声叫，一道火红身影扑进来。正是桃桃。
鸢萝歪着头看了他两眼，突然笑了：“小毕方，你长大了！”
桃桃一愣，回头看看凤无夜，发现他在发呆，又看看碧游仙子。
妈妈喊我小毕方，我是桃桃啊！妈妈不认识我了么？
“你爸爸妈妈都好吧！”鸢萝笑着摸摸桃桃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说爸爸妈妈，她不就是我妈妈么？她这是怎么了？
碧游仙子拉着桃桃耳语几句，桃桃马上大哭起来：“妈妈，你要走么？你真的要离开我和爸爸？”
鸢萝心里一阵酸苦。呵，妈妈！鸢莺是我的孩子，桃桃也是我的孩子，虽然他是只鸟。两个孩子的妈妈，怎么能走呢？
“桃桃，乖，听着，我不再是你妈妈。她才是你妈妈！”说着指指碧游仙子。
桃桃愈发哭得厉害：“妈妈，妈妈怎么能够换妈妈呢？我不要那么多妈妈，我只要一个妈妈！”
说得碧游仙子跟鸢萝都乐了起来。凤无夜一把拉过桃桃：“闭嘴！”
桃桃一见凤无夜严厉的眼神，马上闭嘴。可是还在小声的抽泣。
“你根本没有失忆，是不是？你在骗我，是不是？”
鸢萝重重的叹口气，“这又是何苦？一切都结束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便在此时，一阵悠扬的佛音自天际而来。一团金光闪烁着缓缓飘来，上面团座着的，正是星月菩提。
“我该走了！”鸢萝咬了咬唇，对众人道。说罢，脚底升起一团祥云，将她稳稳的驮到金光之中。
“阿弥陀佛，九殿下，情劫已了，三界之难终结，轮回结束。花神理应归位！前世今生，千秋轮回，忘川水寒，转生无常。阿弥陀佛！”佛音渐渐远去。
凤无夜泪眼迷蒙望着鸢萝随着金光而逝，不觉悲从心来，抱着桃桃失声痛哭。碧游仙子无奈何的看着两只鸟抱头痛哭，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湿漉漉的。
灵山。
如来佛祖轻轻一挥，鸢萝顿时金光映体。
“花神，两劫三难如今已满。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鸢萝。本座封你为鸢花菩萨，世居灵山，执掌梧桐木。千年之后，你的同根胞姐繁槿仙子亦将归位，届时，你们合二为一，重生梧桐木！”
“然后呢？”
桃神听到这里，继续问道。
渡：“然后就是我跟着讲这个故事啦！”
桃：“故事完了吗？”
渡：“没啊！”
桃：“那你继续说啊！”
几年后，天庭举办大典。是凤无夜跟碧游仙子的典礼。三界诸仙纷纷道贺。修真界的代表自然是蓬莱玄道观的吕半仙和青龙了。不过此时两人已然成为仙风道骨的神仙了。
碧落仙山也有代表。不是云歌，亦非冥姬。而是一位叫鸢莺的小女娃。只见她眉清目秀，嬉笑间唇角上扬。凤无夜依稀间看到了当年鸢萝的模样。
冥界前来的祝贺的除了风子吟外，风流神也来了。这几年他将婚姻殿的业务交与风子吟，自己游山玩水，游戏人间，端的不亦快哉。这回听说凤无夜大婚，自然要去凑热闹。除了大吃大喝走时顺点宝贝外，还真送了一样大礼。
凤无夜拆开一看，是一块玄火玉。马上认出来，这正是当年自己送与鸢萝的那块玄火玉。握在手中，仿佛仍能感受到那种情感的悸动。
突然间想起什么，凤无夜急急在人群中寻找，仿佛只看到一道绿光一闪而没。
--那是她么？
……
“她是谁？”桃神问道。
渡：“你猜！”
桃：“废话，猜得着还用问你么？”
渡仙狡黠一笑。
此时，天外艳阳高照，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一朵娇艳的小花在轻风中摇曳。忽然一阵马蹄声踏破宁静，一匹马急速而过。突然，马儿稀溜溜咆哮一下，陡然停下。
一人从马上而下，蹲在路边，仔细看着那朵小花。
“是花么？也忒奇怪了！花非花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