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他开始学习骑自行车,滑滑板。妈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耐心地指导着他。当他在那天终于学会这些时,激动地无法言喻。妈妈也跟着他一起笑,一起欢呼。没有抱怨一句在练习的日子里的那些痛和累。
那年,他对所有的朋友和同学声称自己有着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那年,他抱着妈妈不好意思地说妈妈最好了,我最喜欢妈妈。
那年……
那些画面里的她,如今已不是我的妈妈。那个女的说得对,我流的不是她的血。她跟我根本没有一点关系,即使我们生活了再多年数。
可他实在舍不得。那个一直细心地照料着他的妈妈叶昕。即使他不是她亲生的。可……
小亚心中苦涩的不得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种心情。
想着想着,天渐渐暗了下来。小亚终于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拉开门,走出房间。
他以为想了这么久,也许可以放开了。可当他走出门,看到那个喊了她无数遍的妈妈正皱着眉头坐在餐桌旁时,他的心中还是有数不尽的不舍。
他一步步沉重地走向餐桌,慢慢地坐下。
是啊,以后又不会离开。爹地还是会和妈妈生活下去的。我还会在妈妈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小亚突然在心中安慰道。
因为他们之间从此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牵手,喊妈妈,大声宣布自己最爱妈妈了!他们之间从此便会有一个无形的,小小的,隔阂。将他们的关系一步步疏远。
这顿晚餐吃的很沉重。三个人都不说话,各有心事。
小亚第一个吃好,起身离开后便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昕,我先回书房了,还有点事要处理。你……”顾夏用纸巾擦了擦嘴,交代道,并担心地指了指远处直直地坐着的小亚。
“知道了……”似乎还没有原谅顾夏,叶昕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句。也放下了刀叉。
“小亚……”待放下刀叉后,叶昕轻轻走到小亚身边,也坐了下来,并轻轻地喊道。
他没有做任何回应,其实心里百感交集。
“你是个男子汉了,该面对的就要去面对。妈妈不会因为这样不爱你的。你还是我的小亚,我的那个乖巧懂事的顾枫亚,好吗?”叶昕温柔地摸了摸小亚的头,劝着。
“……”小亚咬紧牙关,紧握拳头,全身颤抖着,却沉默。
“好了好了,小亚,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啊!不怕不怕!好了!你是男子汉,不能轻易地哭啊!好了好了……”感觉到小亚的痛苦,叶昕实在不忍。抱住了他。这么小的孩子就得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他不该如此的。他不该知道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唔!妈……你想过吗?我们以后还能这个样子吗?”小亚沉默了一会,慢慢地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却让叶昕愣住了。随后,她的眼神明显黯淡了许多。可她没有松手,依然紧紧抱住小亚。声音却也颤抖了,“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这个样子了……以后,也许我们就真的没有关系了。你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啊……”依然像叹气一般的声音,却让人心痛。
“小亚。你好好想想。那个姐姐说的很对,你和我即使再亲,也不是我亲生的。我们没有关系。就连那种远房亲戚都不是。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其实只是陌生人……”叶昕虽然不忍,但还是残酷地说出了事实。这冷冰冰的事实让小亚一颤。叶昕更加用力地抱住小亚,继续说着,“可是……你和那个顾雪阿姨是有关系的啊,她是你亲生的妈妈。那个紫铃徽哥哥也像你一样,被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养着,幸福地生活下来,成长起来。他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吗?你长大了……不应该再这么天真幼稚了。你该好好自己思考,自己琢磨了。不是吗?好好想想,好吗?”轻轻拍了拍小亚的手,似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鼓励。
随后立马放开了小亚,转身离开。
望着叶昕,那个曾经的妈妈离开的背影,小亚的心头涌上了各种情绪。不舍、纠结、疑惑甚至还有些对那个紫铃徽哥哥的期待……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没有看到叶昕妈妈转身时的泪水。
也没有看到躲在客厅南边的书房墙壁后面的那个正在偷偷看着他,看着叶昕转身离开的爹地,顾夏……
“顾枫亚,再见!”
“明天见。”
小亚刚放学,跟几个同学告了别后,便叹了口气,站在路边打算等司机车来接。
“小亚,好久不见!还好吗?”这时,一辆蓝色汽车停在了小亚面前,车窗“呜”的一声放了下来,映在小亚眼中的竟是前几天那个害他伤心了不知道多少回,现在却戴着副墨镜一脸微笑的紫铃徽。
“……”面对这种“厚脸皮”的人,小亚选择无视。
“呵,我就知道。算了,没事。上来吧,我们……去兜兜风。”紫铃徽耸了耸肩,倒也没怎么介意,咬了咬嘴唇,邀请道。
“我干嘛要上你车?你就不怕我告你绑架儿童?”小亚挑了挑眉,露出一副与孩子完全不同成熟的表情。
“嗯……随便。”紫铃徽歪了歪脑袋,依然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哼!”小亚看着紫铃徽这副无赖的样子,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不甘心认输,“哼”的一声坐上了车。
紫铃徽扬着嘴角,一手扶着车窗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而后面的小亚跟紫铃徽一比明显紧张许多。紧咬嘴角,深皱眉头,一会直直盯着紫铃徽,一会又别扭地撇开头看窗外,一会又低下头两手紧握衣角。
“听点音乐?”铃徽看了看后视镜里紧张的小亚,提议。
“啊,嗯,嗯。”小亚才回过神来,没怎么听清楚,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铃徽轻轻向右扭开音量扭,正好在放电台的谈心节目。
“各位听众午安,我是你们最友好的电台主持人,伊儿。”汽车里荡漾起一个令人安心,柔和的声音。她静静地打着招呼,介绍着自己。
“我们……都在迷茫着,徘徊着,生活也许会凑巧成为那偶像剧中,小说中形容的那些情节。他和她偶然相遇;家人经过几番波折才重新和好;或者那相处了几十年的家人却在一天之内才发现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虽然在那一刻,也许我们会迷了情,受了伤,泪水会尘封在眼眶中,但我们依然要坚信,那些对于我们来说太过糟糕的事情总会过去,风雨过后总是彩虹,当彩虹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之前发生的种种是使我们继续手牵手走下去的动力……”主持人伊儿甜美,纯洁的声音依然环绕在车内,环绕在车中的每一个人耳中。
的确,紫铃徽和顾枫亚都听到了这段话。
伊儿说的不是很大声,却能将这些话深深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小亚表面没有表现什么,依然看着窗外,心中却荡起阵阵涟漪。
紫铃徽听着,没有伤心,没有难过,依然扬着灿烂的微笑,墨镜后面的他视线仍然那么温柔。
他的脑海中随着主持人的话逐渐浮现起各个画面,真的,那天,他的眼前真的浮现了彩虹,太过美丽的彩虹。
“好,那让我们现在来接听听众们的烦恼吧!……”接下来很快就进入了老套的接听观众烦恼的环节,铃徽适时地关掉了广播。
车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我的奶妈,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一直很想你。”铃徽看着前面,先说道。
“哦。”小亚听了,没什么回应,只是皱了皱眉头轻轻应了一声。
“我还记得她在那次你和顾夏还有叶昕去旅游的时候看见了你们,整整躲在家里哭了三天三夜。直到我后来看见她已经两眼哭肿,通红通红的时候,大声一吼,她才愣了一愣,没再哭。”
“……”
“顾枫亚,你口口声声说对你最好的是叶昕,那我奶妈她这十几年来受到的那些寂寞,痛苦又何尝不是爱你的方式?她从不肯将我和你混为一谈。她说,你是你,我是我,我怎么也成不了她的儿子,因为……她心中的儿子已经离她而去,再也不可能回来,站在她面前,亲切地喊一声‘妈,妈’……你懂吗?她的那种痛苦不比现在你,还有叶昕来的少,更何况是十几年!”铃徽提高的音量,想让顾枫亚好好想想。
“……”小亚还是沉默不语。
紫铃徽听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我只能说这么多,到底如何选择最终还是要由你来选择,不过,你要记住,我来这里相认不是奶妈的主意,绝对不是。只是我单单想要来看看那个奶妈的孩子而已。”
不知不觉,兜圈子兜圈子兜兜竟然就开到了小亚家的别墅。
小亚欲言又止,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就离开,留下一个百感交集的紫铃徽无可奈何地看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家门。
他看着这碧丽堂皇的城堡,冷冷一笑,一直往前开,再没回头。
也许这个家,我不会再来一次。
紫铃徽在心中想着,心中不由添了一份遗憾……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帮奶妈完成心愿……
“喂……你……有没有跟他相认了?”夜晚,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那一个房间闪烁着微弱的光,女孩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只是为了不影响门外床上那个安详睡着的男孩。却又因为担心不得起身跑入卫生间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