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醉生2
南有凶山，其名凤凰，山之凶，妖魔横行。有猪妖，其名黑齿，修行三百载，入凡世，祸乱苍生。谓之曰:黑帝！
少女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最后一行字上:天枢元年，黑帝伏诛于大奉王朝南明州乔家堡外无名山。
“他不是死了吗？”初九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屋子的三个自称天一道盟的道士，“呃……对啊师叔，黑帝不是死了吗？”少女成功的把问题抛给了中年道人。中年道人翻了个白眼儿:“我怎么知道。《道史》上明确记载着他在天罚下灰飞烟灭的，还是当时『龙吐珠』的主人亲自带人灭的，要说是让他跑了顾及颜面回来瞎报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中年道人看白痴般的看了初九一眼，心想这坑蒙拐骗的小道士怕是没少干这种事儿！
初九见他不回答也没有恼，反正跟她关系不大。她半倚在门边又问道:“然后三位什么打算？继续在这儿守着吗？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哈，凤凰山可不是是个道士就能上去的，只有本道长这样道行高深的才能来去自如，上次你们能活着回来是你们命大，不过下次……呵呵。”
中年道人嘴角抽搐:“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因为道法禁制的缘故吗？”初九道:“少给自己找借口，凤凰山要真有那禁制为什么我没感觉到。”
那是因为你太菜了啊！
“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谁还不知道谁啊，我看你也是个老油条了，年纪一大把也不知道脚踏实地一点儿。”
中年道人一脸黑线:“看清楚，道爷我只是没刮胡子，怎么就年纪一大把啦?！你们两个不准笑！”秋月白与瓶儿立马强忍住笑意噤若寒蝉。
初九撇撇嘴:“就知道倚老卖老欺负年轻人。”“你！”中年道人怕不是气得七窍生烟，秋月白和瓶儿悄悄对初九竖起了大拇指:能把脸皮奇厚无比的师叔气成这个样子，初九掌门果然不简单啊！
这么一闹，居然有些原本低沉的气氛也好了不少，中年道人没有继续和这个乡野道士扯，论及这些歪理他与混迹江湖近十年的初九道长还是相差甚远，两个小辈都看着呢，说不赢那多丢脸啊。
他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鹏魔王，黑帝现身才是最重要的事啊。”“你确定那真的是黑帝？不会只是山上的一只猪妖吧。”初九还是没办法将那个赫赫威名的黑帝与那头小猪崽联系起来，这跨度也太大了。
中年道人道:“那种妖威，而且全然不似其他妖物那般受到道法禁制的影响，除了黑帝我不信会是别的妖。”初九:“呵呵，你就是见不得凤凰山再出现一个大魔王吧。”她想起某只可以让“黑帝”放下身段与其他笨妖怪一起搞事情的鬼，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儿:真正的大魔王你还没见过呢……
瓶儿这次没有站在少女那一边，她说:“师叔说得对，如果黑帝那等妖物来得这么容易道门早就不复存在了。”中年道人轻哼一声儿:“那是，师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秋月白沉吟片刻后道:“总之黑帝现世，兹事体大，虽然他似乎没有伤人的意图但是师叔……”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初九，又看向道人。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不必多说了，此事回去之后如实告知便是，再派人通知玄天道那边，嘿嘿，我真想看看那群目中无人的家伙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样子……”
盟主？玄天道？
“你们……真是天一道盟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睡醒。
中年道人把背后的剑取下一把拍在桌子上，贱兮兮的笑道:“道剑『天玄』，小丫头想摸不？”秋月白和瓶儿以手捂脸，这个家伙绝不是他们师叔，不，连正阳山的人也不是！
初九眼角抽搐，一本《道史》糊到了他脸上:
“鬼才信啊！”
……
“我没骗你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正阳山司徒阁谁敢冒充！”“行行行，你是司徒阁……”那敷衍至极的语气。中年道人一边擦着鼻血一边带着两个师侄走出门，外面天已经晴朗，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落进屋儿，他们回过头，少女一脸愤懑的正要关门送客。
司徒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凤凰山就要不太平了，你还是早些离开吧。”初九翻了个白眼儿:“天塌下来也有本掌门扛着！”秋月白闻言顿时眼冒精光脱口而出道:“不愧是玉玄门掌门，好气魄！师叔你该学学人家……”中年道人噎了一下，旋即一摆袖袍冷笑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小道士，你还真当自己是玉玄门啦。”
初九道长轻哼一声:“一脉单传，童叟无欺！”
司徒阁一张脸顿时胀成猪肝色:合着自己就是那个叟是吧！
“呵，小姑娘你知不知道玉玄门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初九愣了一下，不确定道:“意味着……钱？”“钱……”司徒阁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要不是瓶儿见势不对扯了他的袖子一下怕是都要忍不住冲上来狠狠踹那个家伙两脚。
冷静，冷静，深呼吸……
他看着她，眸光深邃:“玉玄门的年代是道门的巅峰时期，群妖惧伏，那等辉煌盛世不是你一个野道士可以想象的……”初九眯起了眼:“野道士？”
“你一个据点都没有的道士，可不就是野道士嘛。”他冷笑:“玉玄门这个名儿我劝你今后还是不要再用了，不止是你，当今天下那怕是玄天道那群家伙，没有谁能够撑得起这个名字……”
眼见初九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到了要放狗咬人的地步，他又不急不缓的道:“不过，你要是打算来我正阳山……”“不打算，滚！”
毫不留情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她“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司徒阁呆立当场。秋月白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师叔啊，你是……想让初九掌门到我们那儿去吗？”
“就算这样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无情啊……人家关门了都。”
中年道人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实话，玉玄门……唉，其实那小道士还不错，虽然俗世气息太重，悟性也不行，不过……感觉与我挺有缘的。”
瓶儿冲小师弟挤眉弄眼:“师叔是不是有点儿那啥，平时我们对他百般孝敬睬都不睬，初九道长一把他气成猪肝色就说有缘……”
“师姐，这是不是就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呃不对，初九掌门不算恶人的。”
“呵呵，那我就算了是吧？”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司徒阁回头看着两个后辈:“小秋子啊，翅膀硬了是吧？”
“咦！没有没有，我还小呢……唉唉唉疼，师姐你拧我干嘛啊？”
“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跟金翅鹏魔王动手时的气概呢？”
“我那是以为初九掌门……”
中年道人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两人看了村子尽头那座孤单的小屋一眼:
路还长着呢……
初九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个脑袋目送着那三个人影走出村口渐渐变小，然后又缩了回去把门关上。她背靠着门，目光正对着墙上挂着的白胡子老头，微微发福的老头还是那副和善的面容对着她笑。
“要我放弃玉玄门，呵呵，怎么可能……嗯不过那家伙说的也有点儿道理，连个宗门地址都没有，以后出去怎么报名号。天一道盟正阳山秋月白，流浪的玉玄门初九……嗯嗯嗯……”她若有所思的进了里屋。
凤尾村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夜里的凤凰山永远是鬼哭狼嚎，但是到了白天就变得十分宁静，山脚下几个村子的村民上山砍柴，听从某位道长的话不越过那棵大梧桐，也一直平安无事。听说不久前凤凰城城北那边死了一个人，不过他们不怕，因为有道长在。
事实上确实没再发生其他什么事儿。妖是山上的妖，人是山下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某个晚上。阴风怒号鬼气森然，白衣的鬼出现在她的屋子里，他目光冰冷语气泛寒:“道士哦……”
她坐在床沿上，打量着手里的『棍子』，她说:“我就料到你该来了。”鬼:“喂，我这么霸气的出场你好歹给点儿面子啊！”少女翻了个白眼儿，『棍子』轻轻敲了敲脚边的坛子:“又来要酒了？”
那“叮叮”的作响的声音简直就是仙乐！三爷立马眉开眼笑:“我等了一天都不见你给我送来就只好自己来啦，算你识相买回来了。”他飘到她面前弯下腰就要抱走酒坛子:“你是不知道上次那坛酒被那头蠢猪喝了一大口，心痛死我了，好多天没睡着……”
他的声音噶然而止，他看着那只踩在酒封上的光洁脚丫子，又看了看少女，他说:“你可以踩我的脸但不可以……”那句话没能说完，因为道士在愣了一瞬后果然抬脚蹬在了他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上。
鬼大概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凶名在外的黑帝当年居然让一个凡人二傻子扇了一巴掌，为此他还嘲笑了那家伙好多天。
他想，还好那蠢猪没看见……
屋子里有些安静，他的身子忽然虚幻，然后那只脚丫子从他的脸上一穿而过，鬼冷笑着，青色的瞳孔像是发现了一个好玩儿得不得了的东西，他慢慢升高俯视着那个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的初九，他说:“菜鸡道士你……”
“是你说可以踩的！”她咬着牙闭着眼别过了脸。
鬼冷哼了一声:“是啊，可以踩，不过要付出代价……”
“你这恶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能在你脸上踹上一脚洒家这辈子值了！”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却努力想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三爷往她头上拍了一巴掌:“洒家个鬼啊，今天抽什么疯呢？难道那破鸟儿还在你脑子上踩了一脚？”“你脑子上才挨了一脚呢！”话刚出口她立马闭嘴，但是三爷已经眯起眼。
“那个我是说……”她有些局促不安，目光飘忽不定。
“你已经知道了吧……”
“如果你指的是你还不死心想收我做灵侍这件事……”
初九松了口气，三爷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又或者你密谋那三个白痴想要阴我的事……”道士心里狠狠一跳，她看着他，然后……
“三爷啊，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他们逼我的啊！”少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想要抱他的大腿，但试了几次永远只能抓住一片白色的雾，她只好抱着床柱子哭。
鬼心里已经笑弯了腰，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随手一招，某个小本便从书架上飞到了他手里，他扔到她腿上，寒声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呃这……这其实是我掩人耳目的方法，三爷你是知道的，前段时间那只蠢狐狸一只住在我这儿就是为了监视我，虽然不知道她这两天怎么不来了。”鬼翻了个白眼儿:那蠢狐狸正忙着教育她新收的小弟呢。
“不过你居然翻我日记，也太不厚道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啊？”
从你哭着喊着要带我称霸世界的时候……这话当然是不能说的。他斜了她一眼:“上次送你回来的时候。”
“真的？”
“哼，骗你我不是人。”
“……”算了，反正都是看。她抬起头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做？我的意思是……怎么处置他们？”鬼摊了摊手:“没打算处置他们啊。”“喂喂不要说是因为你胸襟宽广啊！”“咦，为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是一个偷酒被发现就要杀人灭口的混蛋啊！
鬼忽然凑到她面前，眯眼笑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他们看不惯我又揍不赢我的样子。”初九往后缩了缩离那张帅气非凡的脸远了些:“你是大魔王吗？”
“或许是吧。”他又逼近了一些，还是那个可恶的笑容:“不过菜鸡道士，我可没说不打算处置你哦。”“你想干嘛？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命？本大爷才没那么俗气呢，我要的是……”他睁开了眼，青色的眼瞳闪烁着夺魄的光芒:“你最珍贵的东西……”初九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自己浑身上下有啥最珍贵的东西，最后还是鬼看不下去了，叫道:“菜鸡道士你有没有点儿自觉啊！给我这个打遍凤凰山无敌手的鬼一点儿面子嘛！一个女的最珍贵的东西还能是啥，贞操啊！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初九愣了愣:“配合……”她的脸上飞过一片红霞，然后一脚踹了过去:“你这色鬼谁要跟你配合！”
那只光洁脚丫从他脸上一穿而过，三爷以手扶额一脸生无可恋:“不是你想的那种配合啊！”“哪种配合都不行，再说了……”她翻了个白眼儿:“谁跟你说我最珍贵的是……”“哈？”她对他笑了笑:“我没告诉过你我是在迎春楼门前遇见死老头的吗？”
鬼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
“迎春楼是什么楼？”
“滚！”苦肉计对这笨鬼大概是没用了。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然后竖起两根指头，三爷下意识道:“两个条件？”“两坛酒啦！”三爷眼睛一亮:“成交！”
“喂，我都还没说干嘛呢！”
“你想干嘛干嘛。”
“那做我灵侍。”
“不可能。”
“堂堂三爷居然出尔反尔！”
“你咬我啊！”
“你！”
白衣的鬼心情大好，抱起那坛子酒就直接飘到了案几上，他打开了酒坛，陶醉的吸了口酒香，还好这菜鸡道士没为了节约成本往里面兑水。他看了她一眼，正巧她也在气势汹汹的看着自己，鬼犹豫了一下:“来一口？”
初九摇了摇头:“我怕我喝醉了你会乱来。”三爷瞄了眼儿她身体的某个部位，露出不屑的笑容，初九顿时大怒，抓着枕头一把扔了过去。三爷随手接住然后在少女悲愤交加的目光中塞到了屁股底下:嗯，那蠢猪说得没错，这样确实比较舒服……
他神色忽然一动，接着笑语吟吟的看向一脸看不惯他又打不过他的初九，他说:“菜鸡道士，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初九愣了一下:“什么故事？”
“嗯，一只猪的故事……”
“一只猪的……爱情故事。”
黑帝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