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前,人间大乱,英雄辈出,因烈火王朝国师一念之错,南诏帝国前帝后上官氏薨,独孤大帝震怒,雪洗天下。
此后一千年,深夜。
独孤城的神殿未央宫突然降临咸阳古城,四海皆惊,天下震动。竟是千年前的独孤大帝不知在何处得来秘法,竟已修炼成仙,现正以禁忌之术,复活上官帝后。
不知何人散播谣言抑或是实情,传言独孤大帝要解封封神榜。
一瞬间,天下惊,四海怒。
孤身一人的独孤大帝遭受四海追杀,一边带着神宫中的上官帝后四处逃亡,一边用精血解封封神榜,复活上官帝后。
独孤对上官之情意,上碧落,下黄泉,世间几人堪比?
时隔一千年,静谧了一千年的人间再次混乱,风起云涌,英雄辈出。
独孤大帝驾驭未央宫,逃亡九个月,一路厮杀,最终逃到长流仙山,被人四面夹击,无法突围。眼看上官敏玉就要复生,独孤大帝又怎肯功亏一篑。
不得不说,女帝独孤当得是千古第一帝,果断狠辣,出手无情,不过一晚间,长流仙山血流成河。天下多少英雄儿女,竟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未央宫,擒不了一个千年前的独孤帝。
独孤大帝一人立于未央宫前,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连续九日的厮杀,纵使独孤再如何英勇足智,也有些吃不消了。
正是这紧要关头,却见长流仙山云雾散尽,万年隐匿的仙人踏云而来。
“交出封神榜,我可以既往不咎。”长流掌门仗剑而立,白衣白发白须,竟是一年过甲子的老者。
“隐匿千年的长流终于也要出世了?”独孤大帝明媚一笑,长发蹁跹,红衣飞舞,眸光清明,笑的却甚是讽刺,“我若说不呢?”想那独孤帝对上官氏一往情深,费劲千辛万苦来复活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缘分天定,你为何总要逆天而行?”长流掌门叹息一声,聪明智慧如独孤天下,纵是千古,怕是万古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啊。他是昔才之人,实不忍看她走到最后一步,不忍看她遭天弃、被世遗。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从未想过要逆天,只是若天要阻我,那我便也要斗上一斗,争上一争。”独孤大帝伸手召来封神榜,神采飞扬,傲视苍穹,那一瞬间,便是这神秘千年的长流仙山,便是那世间的万丈华光,都黯然失色。
这样一个奇女子,她不是世间最美的绝色,也不是世间最瑰丽的奇葩,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人间却是千年,威名不减。
江湖百晓生曾在《天下奇闻录》中记载:从洪荒至今,千古之中,能在帝名中载得上大字的,不过女帝独孤一人而已,独孤天下,实不负天下之名。后来又在《英雄榜》中评下:独孤大帝为“天下第一帝”,堪与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人”孤城雪相媲美。
“若真如此,那世间轮回何用?因果何用?独孤,放手吧!莫再执迷不悟。”长流掌门看着那灿烂若流火的独孤大帝,再看看脚下的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手中的剑钪呛作响。
“天下因果,与我何干,我只要那一人足矣。”独孤大帝不动不摇,只是目光坚定。
“执迷不悟!”流光划过,却是长流掌门佩剑“忘尘”已经刺出。他必须把握战机,绝对不能让独孤有破开封神榜的机会。
独孤大帝不敢躲避,身后便是未央宫,未央宫里的阵法快要完成了,上官敏玉就要复活,她不能赌,她赌不起。右手长剑,却是和长流掌门硬拼了一剑。
独孤硬生生后退了七八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却仍是笑道:“长流果然名不虚传。”
“独孤大帝法力高深,若不是连夜战斗,怕是不会比我差。还请交出封神榜,还天下一个安宁。”仙剑化作一道流光,再次回到长流掌门手中。
独孤大帝缓缓的摇了摇头,上官敏玉正在复活的关键时期,一切都要靠着封神榜来支持未央宫中的阵法接引天地能量,怎么可能放手:“要战便战,我无话可说。”
长流掌门叹息一声,飞身而起,再不相劝。
却说长流掌门与独孤大帝二人正斗的难舍难分,下方却有人悄悄的向着未央宫靠拢。独孤大帝一边关注着未央宫,一边与长流掌门斗法,本就不敌,现在更是破绽百出,身上已经多出被仙剑所伤。独孤大帝纵使已经修得仙人之身,不为凡剑所伤,但“忘尘”乃是上古奇剑之一,伤口更是难以愈合。
眼看着有人就要进入未央宫,独孤大帝焦急万分,丢下长流掌门直奔未央宫,不顾后方飞剑一剑劈在背上,染湿了整件红裳。
独孤大帝一剑砍倒走在最前方的长流弟子,回眸看向紧追而来的长流掌门,一咬牙,一连解开了封神榜的第二、三、四层封印。
一瞬间,神鬼哭泣,魔魂荡漾。被封印在封神榜千百年的恶徒不敢扑向手握封神榜的独孤大帝,全都向着未央宫外的群人厮杀而去。
被封印千年,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被封印千年,只剩无穷无尽的怨恨。
被封印在封神榜最外围的都是些法力低下、作恶多端的小妖魔,千年一过,早已泯灭神识,只剩下怨恨,还活着。只剩下执念,还不死。
“独孤天下,你连后路都不留吗?”长流掌门看着下方被恶鬼侵蚀的众人,手中长剑直指独孤眉心。
“吱——”一声轻响划破月空,穿越时空而来。明明只是很轻的一声,但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打斗中的众人不由向着高处的未央宫看去,就连撕咬的怨鬼恶灵都静了下来,向着未央宫望去,却见关闭多日的未央宫缓缓的被人由内而外打开。
独孤大帝缓缓的回头,那一瞬间,这世间的厮杀声都消失了,这世间的明亮都暗淡了,眼中、心中只有那一人,只剩那一人。
那人打开门,明亮的月光照射下来,全都汇集在那一人身上,白衣如雪,长发及腰,一双眼睛明亮澄明,散开来打量四周,看到外面混乱的局面,微微蹙起了眉峰。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已是风华绝世、倾国倾城。最终,他将目光定在了独孤大帝身上,将半开的门全部打开,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月华照在他身上,泛起一层银色的光晕,他明明只是由大殿之上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但众人总觉得他是如仙人一般从天上飞了下来。
“哥哥……”穿越千年的时光,看着那人再一次走向自己,独孤天下张张嘴,也只说出这两个字。
“乐儿——”那温润儒雅、恍若美玉的人叫着她的名字,一步一步走来。独孤大帝痴了,傻了、醉了。
只为那一句乐儿,便是什么都值了。
长流掌门恍然间回神,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便是上官敏玉了。单看眉眼都已是上等,合在一起更是让人赏心悦目,再难相忘,尤其是那一身的气质,温润儒雅,似是包容天地,当真是一块绝世的美玉。
上官敏玉走到独孤天下身旁却并未停留,只是越过独孤走向长流掌门。
“哥哥?”独孤大帝此时早已不复厮杀时的狠厉无情,一双眸子痴痴的望着上官敏玉。
“长流掌门,可否借剑一用?”声音温文尔雅,说话吐气间便有淡淡的清香。
“上官公子请用。”长流掌门递上手中长剑“忘尘”,叹息一声。他的孽,还需他来结。
“独孤天下,你我的孽缘,也该结了。”上官敏玉提着剑,面对着独孤天下,千年已过,她仍是十八九岁的模样,求仙问道,只为能复活自己。吃尽太多苦头,她却不肯放弃,自己的魂魄被锁在肉体里,却不能说、不能动,只能每日看着她一人受苦受累,只能每日看着她受伤流血,为了自己,值吗?独孤天下,为了一个小小的上官敏玉,何必如此呢。
只是,这千年,你陪我这千年,已经够了。我又怎忍心再拖累于你?我又怎忍心让你霍乱这天下。
“哥哥?”独孤天下一双眸子不解的看着上官敏玉,蒲扇般的睫毛下明亮的眼睛可怜兮兮。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上官敏玉转身看着台阶下正在苦苦挣扎的修仙者和武林人士,无尽的恶鬼怨灵面目狰狞。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若只是因为上官敏玉一人,那上官敏玉,便是这千古罪人。
“哥哥,可是再生乐儿的气?”独孤天下一歪头,带着几分天真与稚气,她仍是千年前那个她。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哥哥早在千年前便死了。”乐儿,我给你一个解脱,也给我自己一个解脱。你可以为了我倾尽天下,但我却无法为了你负尽苍生。上官敏玉从不是多情之人,只是不够狠厉。
“哥哥便是哥哥,怎么可能不是?”独孤天下睁大眼睛嗔怒的看着上官敏玉,这帝王身上的稚气,也只在这一人面前表现而已。
“我留着这口气,不过是想做最后一件事而已。”上官敏玉握紧手中的长剑,眉峰中一缕哀愁,但更多的是决绝。
“哥哥可是要杀乐儿?若是,乐儿定不会还手。”独孤天下歪着头看着上官敏玉,痴痴的眸子中只有这一人。
“姐姐可是想杀乐儿?若是,乐儿定不还手。”千年前,那时年幼,她也如此说过。
上官敏玉侧眸看着台阶下的森罗地狱,让他杀她?他宁愿自己死千百次,又怎么忍心伤她一分,只是这森罗地狱啊,他该如何呢?
因他而起的森罗地狱,让他情何以堪?让他如何苟活?他并非心怀天下,只是,却也无法看着一切因自己而起。
“独孤长乐,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手起剑落,已斩断了及腰的长发。
挥剑断前尘。
“哥哥,我来帮你束发……”
“哥哥,你的头发真好,就跟上好的丝绸一样滑……”
“哥哥,哥哥,你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乐儿保证,以后也不会让哥哥有白发。”
“这种事情怎么保证啊?”
“嗯,你没听过吗,一愁白发三千丈,乐儿以后把什么都做好,不让哥哥发愁,肯定不会有白发的……”
“哥哥,哥哥……”
画面一转,却是成婚那夜,一身明黄的小帝王手中拿着梳子,小小的身子尚够不到自己后背,便在脚下踩着小凳子,站在自己身后,一脸认真的梳着自己的长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那嚅嚅甜甜的童音还在自己耳边。
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荡,吹到了独孤天下的身上,脸上,然后被风接着一吹,又继续飘走,遮住了眼睛,遮住了天地,也遮住了心。等到独孤天下回神,却是一根都没有留住。
上官敏玉说,独孤长乐,我们从此,恩断义绝,情义两消。他不是对独孤天下说的,也不是对独孤大帝说的,他喊的是独孤长乐,他喊的是他的乐儿。
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上官敏玉含冤入狱,他说:“独孤大帝,我或许不信,独孤天下,我也或许不信,但是,独孤长乐,我信你。”独孤大帝是天下人的,独孤天下是整个后宫的,而独孤长乐,是他一人的。
如今,他不在要乐儿了。
独孤天下周围突然红浪翻滚,血海滔天。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耳中只有那暖暖的童声在飘荡,上官敏玉提着剑,一步一步向着台阶下走去。
“不好,她要入魔了。”
只听长流掌门一声惊呼,上官敏玉回头,只看到一片血海将独孤天下吞没,染红了整双眼睛。
“哇——”上官敏玉吐出一口血,竟是直接死在了台阶上。
原来,那逆天夺魂阵终是没有成功。
上官敏玉不忍看更多杀戮,更怕独孤天下遇到危险,一能控制身体便强行走了出来。
独孤天下费尽心机,却也是功亏一篑。
却说那血海中的独孤大帝,明明已被血海淹没,却仍是看到上官敏玉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一时惊怒交加,竟然生生的折断了手中的封神榜。
传承千古的封神榜,谁能想到竟然就这么断了。
九重封印,一瞬间全废了。
妖魔神怪,再也没有了枷锁。
六界之门大开,神魔霍乱再次临世。
“上官敏玉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得知上官敏玉已死的独孤天下再次狂乱,一瞬间,已成魔。
一念成魔。
于此同时,遥远的昆仑,传来阵阵怒吼:“独孤家竟然又出了魔帝。”
“是荧惑现世了!”
“她竟然还没有死!”
这一战,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最终,独孤天下还是死在了长流掌门和后来赶来的几大道教掌门的剑下,尸体掉落山间,不知去向。
独孤虽死,但这封神榜却是再也无法修复了。
六界动荡,众生磨难。
最苦的还是长流仙山,一晚间,差点灭门。参加战斗的长流弟子全灭,只剩下几个留守山门、功力低下的小辈。长流掌门虽然已经修得真人之身,亦是身负重伤,长流一蹶不振。
直至五百年后,长流掌门旧疾复发而死,长流真人大弟子青华继任掌门,魔界霍乱,长流前任掌门的七弟子,青华掌门的小师弟重华一剑劈死大魔王,世人才知修仙一派中终于又有了上仙,一瞬间震惊六界,霍乱瞬间减少,长流自此繁华世间,而重华上仙,亦被奉为仙界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