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只听清晨传来一声尖叫，李诗一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被压成树叶的长乐一溜烟跑向绝情殿。
绝情殿内，重华运气吐纳二十四周天，缓缓的睁开眼，正看到跑进来的李诗一。
“师父，快救救师妹。”李诗一捏着长乐凑到重华面前，一脸的歉疚，昨夜睡觉不小心，就压扁了……
四肢僵硬、全身麻木的长乐看着罪魁祸首李诗一，她相信昨夜李诗一绝对是故意的，李诗一在报复自己没有陪她聊天，没有显出原形给她看。所以她睡觉时用后背压了自己一晚。
长乐真的很想哭，只是草木之精没有泪。
重华看着全身被压扁的长乐，抿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手指一挑，茶杯中跳出一滴水，轻轻一弹，水珠自动向着变成薄纸的长乐跑去。
终于恢复人形的长乐挣扎着跳到桌子上，向着亲亲的茶杯跑去。全身的水分都被压干了，好渴啊。
长乐用力的抱着白色带有蓝色纹理的瓷碗，抱了抱，没抱动，想像以前一样把趴上去喝，又怕被师父责怪不守规矩，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双修长白皙毫无瑕疵的玉手伸到自己面前，缓缓的端起了那个小瓷碗，递到长乐嘴边。
长乐抬头，看到手的主人那恍若天人的容颜，傻呵呵的流出了口水。
“喝！”重华垂下眼帘看着手下的小妖精，空旷如流水的声音仿若沐浴在春风之中。
长乐仍旧直直的看着重华，绿绿的嘴巴吧嗒吧嗒喝着水。
“师父，既然师妹没事，那弟子先告退了。”李诗一看了眼仍旧泛花痴的长乐，想想昨天的赌注还没收回来，得赶紧去拿。
“下去吧。”重华叹了一口气，对自家徒弟李诗一，他是不抱期望了，拜师十年，用了九年时间才学会御剑，这还是因为天天爬山怕麻烦被逼迫的，去年修得仙身还是人造型的，自己度了她百年修为。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堂堂的长流上仙重华至尊，若是以后背后跟着个满头白发老掉牙的老太婆徒弟，就算师父您不要脸，那长流也还要脸啊。所以，在李诗一一片狂轰滥炸、坑蒙拐骗之下，重华最后实在受不了徒弟的缠绕，只得给她塑了仙身。
“乐儿，这几本书你先拿去看看，不懂就来问我或者去找你师姐。”重华看着桌子上的小小徒弟，手往空中一伸，凭空多出来几本书来。在转到长乐手中，瞬间就变成了袖珍版。
“谢谢师父。”长乐抱着那几本袖珍书籍，露出小牙带出天真的笑容。
“你要多多努力，草木有灵本就难，修成妖仙就更是难上加难。”
长乐似乎并不能明白重华说的这些，一脸懵懂的问道：“既然这么难，为什么还要修仙？”软软嚅嚅的童声，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有人为了雄心抱负，有人为了躲避霍乱，有人为了长生不老，也有人是为了慈悲济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虽然各人的理由不同，但却汇集在了同一个地方，也许以后还会分开，就如我和你师姐、还有你，就如这长流仙山，也许在某一天，各人又会为着各人的理由离去。尘世浮华，仙路遥遥，长乐，你要做的，便是坚守住自己的心。坚定一颗修仙的心。”重华摇摇头，草木有灵，却仍是不通世俗，需要慢慢教养。
长乐歪着头努力的思考着，两条绿绿的眉毛几乎挤到一块去，师父说的话太多，她不能全懂，但还是懂了些的：“师父以后也会离开吗？”
“不会。只要师父还活在世上一天，便不会离开长流，不会离开这绝情殿。”重华清亮的眸子波光潋滟，却没有多少情绪。
“那乐儿也不会离开，乐儿陪着师父一起在这里。”长乐抱着重华的一根手指，讨好的在手背上摩擦着小脸，怎么看怎么像只翘尾巴的小狗。
听着小徒儿这暖心暖肺的话语，重华勾起嘴角，露出笑意：“即是如此，那你更要好好修行，早日成仙才是。”
长乐似是不明白重华为何如此说，抬起小脑袋一脸懵懂的看向重华。
“纵使你是妖，寿命比人类长……但也还是会有生老病死的。”重华迟疑着，怕这话说出来伤了小妖精，但还是实话实说了。殊不知徒弟的反映却出乎自己意料。
“嗯！乐儿马上就修仙，乐儿一定会成为妖仙的……”长乐瞪大黑黑亮亮的眼睛，一脸惊喜，松开抱着重华手指的小手，在桌子上欢快的跑了几圈，然后一下子坐在桌子上，抱起一本袖珍小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重华点点头，觉得甚是欣慰。
而此时的李诗一，正驾着飞剑摇摇晃晃的到处收账呢。
中午李诗一带着战利品回到绝情殿，只看到趴在桌子上一脸认真的小师妹。
“小师妹，师父不在吗？”李诗一在殿外扒着头鬼鬼祟祟向里瞧。
“掌门师伯说有要事商量，把师父叫走了。”长乐头也不抬的说道。
“那就好……嘿嘿……”李诗一迅速的跳进门来，伸手捅捅长乐，“来，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也不待长乐回答，伸手就捏着衣服把长乐抓了起来。
“师姐，我不饿。”长乐看着桌子上的书，伸着四肢挣扎着要下来。
“人是铁饭是钢，不饿也得跟我去吃。”李诗一说的咬牙切齿，这个小妖精，总是蔑视自己师姐的权威。
“师父让长乐在这里好好看书。”长乐仍是挣扎。
“没关系，吃饭是正事，师父不会怪你。再说，就算师父怪罪下来，也还有师姐担着……咯咯……走……师姐教你享受美食的乐趣……咯咯……”
“可是……”我只需要喝水就好啊。长乐还是不死心。
“可是？”还有可是？李诗一抓着长乐面目狰狞，该死的小妖精，你让我享受一下师姐的权威就这么难吗？让我享受一下长辈关照晚辈的融洽就这么难吗？我是让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去跳河。
看着那张恨不得扒了自己一层皮的脸，长乐打了个冷战，认命的被揪出去吃饭。
看着李诗一那亮晶晶盯着自己的眼睛，长乐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桂花糕，认命的咬了一口。感觉还不错，不过，转头看着师姐面前那个散发着浓浓香味的叫花鸡，那个看起来更好吃的样子……
李诗一啃着一根鸡腿，觉得自己内牛满面，十年啊，十年不知肉味啊，虽然不是没想过自己抓只山鸡，但都被后山那只山鸡的老祖宗，长流的镇派神兽，那只可恶的绿毛孔雀给破坏掉了。虽然自己也有反抗过，但现实证明，在长流修炼千年的绿毛老妖是不可欺的。
想到绿毛老妖，李诗一低头看着桌子上啃着桂花糕的长乐，绿毛修炼千年都还没有修成人形，长乐一根小草修成了人形，那长乐得活了多少年了？但长乐怎么看也没绿毛厉害啊。思及此，李诗一抬头，恰好看到一个白影飘进神殿。
李诗一连忙狼吞虎咽的吞下嘴里的肉，扔掉骨头追了出去，这可关乎自己以后的颜面问题，若是小妖精比绿毛还厉害，而自己连绿毛都打不过，那还如何树立师姐的威风。
长乐抬头看着莫名其妙离去的李诗一，自发自觉的跑到比自己还高的叫花鸡前面，咬了一口，嗯，味道很好，一顿风卷云涌。
李诗一追着重华跑进绝情殿，半路还不忘施个仙法去掉身上的肉味。虽然修仙者都能通晓过去未来，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不是所有人都能窥视的，卜占更是修仙者的大忌。更何况，若人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传言，玄冥峰上掌管天机阁的赤华师伯便是因为占卜到自己会死于魔王之手而暴跳如雷，一气之下找大魔王决斗，身死战场。由此可知，这天机，当真是窥不得的。更何况，许多人窥得天机，妄想改动。
而如今的玄冥峰，早已没有了阁主。而天机阁，也上上了重重铁索。
李诗一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看着坐在大殿上看书的重华，虽然只是一个侧身的剪影，却已是让人痴迷，恨不得顶礼膜拜，只是这种人，无情无欲、高高在上的神仙，却是万万不能靠近的，否则，好的话落得个遍体鳞伤、暗淡收场，差的话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她李诗一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会有痴心妄想。所以，她能活的逍遥自在。
“怎得，有事？”重华扭头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大徒弟，深呼一口气，“说吧，你是又把你南华师伯的棋子弄丢了，还是又把你橙华师伯的花儿草儿弄死了，或者是把你紫华师伯的胡子眉毛剃掉了？”
“师父，徒儿很乖的，那种事情徒儿怎么会做呢。”李诗一尴尬的笑笑，师父没说过，她一直都以为师父不知道呢。
“你没做过你紫华师伯会闭门思过一年，你没做过你橙华师伯会抱着我痛哭流涕，你没做过你南华师伯会一身懒散的来给我要块汉白玉回去做棋子……”重华闭上眼睛，真是收徒不慎啊收徒不慎。如果不是今天紫华师兄告诉自己为何闭关，他都不知道自己徒弟对着师伯都敢动刀子。
“师父，这也不能怪徒儿啊。紫华师伯整天慈眉善目跟个笑面虎似的，弟子也只是想让他变变脸，活动活动面部神经而已，就算是笑脸也是会变面瘫的，谁知道他会想不开，闭关一年啊；还有橙华师伯，花儿草儿本就是要四季轮回的，他怎么能自私的改变节气，让它们生不如死呢；最可恶的还是南华师伯，他整天睡觉懒得要死，我拿他一颗棋子让他来天关峰锻炼身体，他却敲诈了师父一块美玉。”李诗一握紧了拳头，一脸的愤怒。
重华看着自家大徒弟，只要自己抓她训话，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有理。看着那张愤愤不平的脸，让人哭笑不得。怕她再说下去还会有更大的道理，重华赶紧转移话题：“你来找为师何事？”
“师父，小师妹和绿毛……不，是咱长流的镇派神兽比，谁更厉害啊？”李诗一一脸的求知欲，紧紧的盯着自家师父，生怕师父会说出长乐厉害。
“自然是镇派神兽。它早已修炼两千余年，若它发狂，就连为师都要避其锋芒。”重华放下手中的书，认真的看着手下的向来不安分的大徒弟，“你又去招惹它了？”
“没有，徒儿怎么敢招惹它呢。只是徒儿好奇，小师妹都修炼成了人形，为何它还是只孔雀？”李诗一觉得自己担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重华抬头看向殿外，目光投向远方：“孔雀乃是神界凤凰的后裔，它不肯修炼人形，只是因为它要蜕变返祖，早晚有一天，它会化成神凤离去，遨游九天之上。”
“它那么厉害啊……”李诗一瞪大眼睛，想着后山总是挺着胸一脸骄傲的绿毛，怎么也无法想象出它化成凤凰的样子。
“自然。我虽不知妖界妖力级别的划分，但按照仙派的级别，它正在次仙之境与上仙之境徘徊，更何况它体内流有神祇的血液，只要不断激发，早晚有一天会成神的。”
“世上还会有神吗？”不是李诗一好奇，只是神界不知为何，早在万年前便已散落五界之中，现在虽然常说六界，实际上也只有五界而已。
“神界，早晚还会再现人间的！”神界真的破碎了吗？那为何六界之门中还有神界，虽然那扇门打不开，但却真实的存在着。
重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清冷，好像只是平铺直述，没有半点的感情。李诗一听着，只觉得全身发寒。这样的师父，无情无欲，真的很可怕。
“师父……”
“诗一，你回去先教一下长乐御剑术。”重华想到孔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个也是绿色的小徒儿，想想他跑路的小胳膊小腿儿，该先学御剑的。
“是！”
“好了，下去吧。”重华挥挥手，李诗一从善如流，赶快离开那清冷的大殿。只要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李诗一就有种汗毛耸立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