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意外，秦雅扬在回去大厦的时候没见到蔚相思。从在公司里离开之后，她连手机都处于了关机状态。
深夜不成眠，秦雅扬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吸着烟，远处跳动的灯火像是一双又一双眼睛，窥探着属于夜晚的秘密。
东川曜玉的谈话，恰如其分的解开了埋藏在他心底十八年之久的秘密。原来很久以前，他曾经被迫遗忘了一段记忆。
十八年前，美国芝加哥。
“学校应该已经放假了，怎么你还没回台湾？”私人俱乐部内，年约二十上下的大男孩儿一身耀眼白衣，漂亮的五官令人移不开眼。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却比同龄人高出了许多，尤其叫人啧啧称奇的是两人神似的俊美脸蛋，饶是谁见了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对兄弟。
“在结束学业之前，我不会回去台湾。”少年语调不似这年纪的清冷，与男孩儿迥然不同。
对他的态度不以为忤，男孩儿仍是一派温雅，“你特意来芝加哥，是要见我还是想见浅浅。”
“她好么？”提到浅浅两字，少年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如果我申请来芝加哥念书，你觉得可好？”
男孩儿浅笑，“浅浅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况且你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
“孟斐斯？”少年叫了他的名字。
男孩儿起身走到屋内的吧台处倒了一杯奶，“她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若是你喜欢，就要站到能够继续宠她的那个高度。至少现在，没有那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喜欢上她？”这才是他两年来一直不能放心的事，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孟斐斯就像守护者一般在她身边。
闻言，男孩儿拿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用力，片刻后又松开来。
“这个假期她会在这里，你若有时间，欢迎到家里做客。”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从门边传来，梳着花苞头的小女孩儿一身米色裙装，直直的扑到少年怀里，“Ansel大坏蛋。说了每个月都来看我，结果都见不到你。”
少年的神情瞬间如寒冰逢阳，将女孩儿抱到腿上带笑的哄道，“浅浅不是有孟斐斯陪着么？还有时间想起我？”
女孩儿红艳艳的唇撅起，“才不是呢，他是他，可你是你呀，你们又不一样。”
少年浅笑，“喔？我们不一样么？”在她的心里，不是一直将他看做是孟斐斯的影子么？所以两年前在郊外他几乎丧命的时候她才会要身边的男孩儿救了他回去。
女孩儿认真的仰着头，看了看他又去看孟斐斯，然后笑出可爱的梨涡，“你们不一样喔。”
“哪里不一样？”从容的拿过桌上孟斐斯放好的奶，他给了怀里的女孩儿。
女孩儿鬼精灵的眨着眼，“他像是阳光一样，所以他是阳阳嘛。可是你……你不像喔。”
“浅浅，要Ansel过来陪你上学好不好？”孟斐斯轻声询问，“你不是要换一家学校念书么？”
女孩儿愣了愣，“陪我上学？那阳阳你呢？”
“我当然也在，不过这样一来你就不用等几个月才见到他一次了。”孟斐斯摸摸她柔软异常的黑发，“高兴么？”
女孩儿紧盯着抱着自己的少年，“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到芝加哥来念书？”
“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看到她亮晶晶的眼儿，他温柔的开口。
手上的烟燃尽，秦雅扬吐了口气，脑中那个梳着花苞头的女孩儿面容越发清晰。
在回来台湾之前，他的记忆曾被人为的做了改变。这样做的那个人，就是他这几年一直想要寻找的男人，孟斐斯。
这是蔚相思人生中第二次喝得酩酊大醉。
默然送她回来的时候，敲开了秦雅扬的门。
看了眼在他怀里的女人，秦雅扬神色复杂，“她怎么了？”
默然先是看看蔚相思，跟着才道，“秦先生，我不方便留在这里照顾颜少，寂静目前也分身乏术，所以麻烦你了。”若是可以，他其实并不想这样做，毕竟颜少清醒过来之后很可能会对他严重不满。但……如今之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秦雅扬接过蔚相思，抱着她回到卧室。
她吐字不清的念着一个名字，秦雅扬蓦的想起之前有一次蔚相思曾忽然抱着他喊了一句阳阳。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过她喊的其实是另一个男人。
“喔……呃，阳阳，我好想吐……”蔚相思迷迷糊糊的掩住唇，下一刻却毫不客气的吐了秦雅扬一身。
如果没有忽然恢复的记忆，他也许会认为这是自己此生头一次伺候女人。然而事实上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习惯于为一个小女人忙前忙后。
帮她换好自己的睡衣，他倚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女子，慢慢的将她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合二为一。
放在床头的手机传来声响，秦雅扬犹豫过后拿起了她的电话，上头显示的名字叫他怔怔了许久。
回过神后，铃声依旧，他慢慢的按了键。
“晚上好，Ansel。”电话那端的男声格外好听。
与之相比，秦雅扬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显得干涩，“为什么这么做？”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那端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
“你明知道我对她……两年前的事根本不该发生。”他竟然那样那样伤害过曾经想要用一生还呵宠的女孩儿。
“她还好么？”过了一会儿，男子忽然问道。
秦雅扬看了看还在睡着的蔚相思，原本待在她头上红玛瑙般的小蛇安静的卧在一边，乖巧的垂着头。
“她喝醉了，在睡。”他慢慢的说。
“好好照顾她，过些天我会回台湾。”不知是不是幻听，他好像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秦雅扬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直到关节都泛出了青白色，“当初你所说的不可能，因为你们是亲人。”他曾经问过孟斐斯两次同一个问题，可是对方一次都不曾回答过。
他看得出，那名始终白衣如雪的男子对浅浅，有着无限的深情。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好好把握机会。夜深了，祝你好眠。”不知是不是有着逃脱的意味，在这句话过后，那边迅速传来了断线的嘟嘟声。
蔚相思嘤咛一声，竟忽然睁开了眼，看到面前的人后下意识的唤道，“阳阳？”
秦雅扬顿了顿，“你醒了？”
以前她很少讨厌自己这种特殊的体质，即使喝得烂醉也仅仅维持不到四小时便会清醒过来。
看看四周，她揉着头坐起身，“这不是我家。”
“默然送你过来的，你喝太多酒了。”他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柔和，只是蔚相思并未发觉。
皱皱眉，她看着自己身上陌生的衣物，“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换了我的衣服！”
秦雅扬点头，“你吐了一地，衣服不能穿了。需要吃点药来醒酒么？”
蔚相思对上他的眼，“你觉得我现在还不够清醒么？”她眸光清冷，显示着她此刻再清醒不过。
“在公司的事，不要生气了，好么？”他试着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
“你说什么？”她现在清楚的很，可是怎么他的话显得怪怪的？猝防不及被秦雅扬瞧见了她藏的最深的秘密，以他的反应，至少该指责她的蓄谋欺骗才是。不管当初两人之间有何过节，终究她先是为了他的脸才选择了接近……
秦雅扬抬手摸着她的脸，“我并没有请人调查你，那两张照片……不管它们代表着什么，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之前答应过我的话，你要给我机会追求你。”
这下，蔚相思真的迷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两年多之前我会接近你，在基隆会救了你，都只是因为你长得像照片上的那个人。”这个时候，她不怕把真话告诉他。
秦雅扬点点头，“你说的话我知道，但那是过去了。我们还有更长的未来，不是么？”他的心并不像外表所表现的这样平静，在与东川对话之后骤然回想起尘封了多年的记忆，他所受到的震撼当真非常人所想。
蔚相思怔怔的道，“你讨厌我的，你一直都讨厌我的……”
她失神的模样叫秦雅扬心口一紧，他揽过她搂在怀里，“嘘……我没有讨厌你。不要这么想。”
蔚相思用力的咬着唇，然后闷闷的开口，“喜欢一个人好累，我觉得好累。”
“抱歉，那一年……是我不好，我没有弄清楚就误会了你。”他轻哄她，“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我们好好说一说。”
蔚相思摇摇头，“不要！我不要睡。”
秦雅扬将头埋在她颈项间，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气。
“那你想做什么？我都在旁边陪着你。”他的心里有着强烈翻腾的不安情绪，因为她的模样像是随时会从他身边溜走，而孟斐斯的意味不明更叫他不得不担心。
就是俊美无俦的孟斐斯，将他记忆中的女孩儿抹去了整整十八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