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幽深宁静，一直通向深处，洞内四壁点着篝火，举着石斧的武士肃立两排，态度威严，让任何入侵者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柏灌国王名叫蒼栗，他双手抱拳，怒目圆睁，正跪坐在草甸上，样子比那肃立两旁的武士更加可怕。他的两只突出的眼睛只管死死盯住颤颤巍巍地走进来的毓筱，仿佛向进攻猎物之前的猛兽一般，马上要把这个不受欢迎的人吞进肚子里。
“跪下！”武士们突然齐声大喊，喊声碰到了石壁，在山洞里反复回传着，给人一种无比恐怖的噪声感。
毓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脑袋朝下，额头差点撞在了石地上，样子滑稽可爱，竟然逗得身边的一位武士忍不住微微露出笑意，山洞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
“不许笑！”蒼栗目光严厉地看了一眼那个武士，山洞里面顿时又肃静了。
“毓筱！我听说你平日在鱼凫王面前最擅长花言巧语，如今你到我山洞中来，莫不是做鱼凫王的说客的吧！我且听你说完，再好好处置你，若说得好，就放你回去，若说得不好，那就要看我身边的这群弟兄们要怎样把你碎尸万段了！”
“说！”山洞中的武士齐声高喊。
毓筱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一种惶恐无比的眼神盯着蒼栗看了看，他明显感觉到，在柏灌王冷峻的眼神和严肃的面容中，分明含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空虚感。
突然，毓筱的脸色大变，眼泪顺着鼻子留下来，他一边用手擦了擦落下的泪水，一边用泪眼的余光瞟了一下蒼栗，果然，柏灌王的眼神和缓了下来。
“大王啊！你可要替小人做主啊！”毓筱用哭丧的声音说，“那鱼凫王残暴无比，自从他煽动鱼凫族人造反以来，所到之处若不投降，男人都要割去头颅，妇女和儿童要罚作奴隶，村庄都要烧毁，农田都要践踏，牲畜都要抢走，总之是斩尽杀绝啊！我心中实在不忍，所以曾劝说鱼凫王改邪归正，善待黎民，却被他责打一通，之后命我前来山洞中劝大王投降。小人是贪生怕死之人，大王却是蜀人中一位不怕死的大英雄，我明知大王是不会投降的，来了也是个死，无奈鱼凫王威逼不止，说不来就要杀掉小人全家，小人知道这是鱼凫借大王的刀取小人的脑袋，小人已经是走上绝路了，没有办法，只好前来。”
“有这种事情？”蒼栗似乎不太相信。
“是啊！小人一路前来，也不知道应该和大王说些什么，小人也是将死之人了，不如就说些肺腑之言吧！这千里蜀地之中，属于蜀山氏后人的地方早已不多了，鱼凫王国势力旺盛，他们以鸟为图腾，到处修建城池，开垦农桑，蜀中氛围和从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鱼凫王不杀降者的仁德，在蜀中也是广为流传的。大王是蚕丛氏的血脉，要为祖宗留下这片土地，也算是大仁大义的举动，可是若鱼凫王强行攻打此地，蚕丛氏的子民若被斩尽杀绝，大王今后也不好面对蜀山先人的在天之灵啊！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也没有什么值得为自己考虑的地方了，为大王着想也算是平生最后累积的一点善德吧！大王不妨再考虑考虑吧！”
毓筱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泪流满面。
蒼栗面容平和，若有所思，周围肃立的武士也按捺不住了，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退下，你们都退下。”蒼栗一挥手，那些武士都像是掉了毛的公鸡一样，纷纷拖着兵器走出去了，山洞里顿时清静舒展了许多。
“先生快起来！” 蒼栗走上前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毓筱，“不瞒先生说，我也早有归顺鱼凫王之意，无奈没人引荐，也不知大王是否能容，所以还是打算拼力死战，打退鱼凫王，再图良策，如今听先生一说，我便知道战胜鱼凫王是不大可能了。先生既然是来为我蚕丛氏的后裔们考虑，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在大王面前引荐，我也好领着兄弟们体面些地走出山洞去面见大王啊。”
“大王果真有这样的心思，在下当然愿意效命啊！” 毓筱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愁苦的泪容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幅嬉皮笑脸的顽皮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