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曾经将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无比宝贝你的男子有一天会毫不顾忌你的感受,任谁也没办法将那样的落差当作若无其事,坐在回廊栏杆上的女子终是没能忍住她那咸咸的泪珠儿,啪嗒啪嗒的,竟是串成了珠儿,顺着那丝滑的面料滑入了回廊外的水池里,于是,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只听见那清脆的水滴声。
“施主何必伤心?”
若兮转过头来,却原来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和尚。
“我哪有伤心?我这是替别人伤心而已。”
“施主不愿说就算了,只不过,贫僧想劝施主一句,凡事莫太过执着。”小和尚双手并拢置于胸前,眼里却是无半分杂念。
“小和尚,你怎么会懂得执着?人生在世若不能执着一回,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若兮转过头来又望了小和尚一眼,总感觉这小和尚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究竟怪异在哪里?眼泪也止住了许多,终究还是不想让自己的伤心给旁人瞧了吧!
“那就要看施主的心境如何了,莫非施主以为施主已经找到了所要执着的目的?”
“是啊,没有比现在更肯定的了。”杨若兮想起自己偷闯阎罗殿,又看了生死薄,紫夜睿影与锐长得又是一模一样,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非也、非也,贫僧以为,小施主并未看透。”
“小和尚我怎么听着你说话有些别扭呢?对了,小和尚你相信前世今生吗?”若兮觉得,这小和尚说的话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觉得自己可以跟他说很多事情……
“这世间无奇不有,万物皆有灵性,所谓前世今生之说也肯定有他的依据的。”
“我前世啊,对生活没了希望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有来生啊,我希望做一丛花,或一棵树,一根草都好,就是不要做人,再不济,让我做爬虫,蝼蚁也行,就这样无知无觉的生长,不要有哀乐喜怒,不要有嗔怨痴慕,不要有期待失望,不要有拥有逝去,不要有等待重逢,不要有应诺失信。世间的所有,会左右人情绪思想的,统统都不要有,可结果,我还是做了人,因为我在投胎转世时偷偷去阎罗殿中看了生死簿、看了锐转世投胎的世界,没想到我在往生崖上纵身一跳,如今真的还遇到了我最想要遇到的人,遇到他的那一刻,一下子让我将前世时那些绝望全都抛却了,有的就只是往后与他幸福的过一辈子……”若兮有些自言自语的说着,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头一次想说什么就那样任性的说了……却不知道,她所希望的幸福终是太过遥远!
“施主就那么肯定你遇上的那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那小和尚却只是如是的问着。
“呵呵,当然啊。”再肯定不过了,谁还会比她更清楚锐那分明的轮廓,谁会比她更清楚锐的一点一滴,谁会相信她曾偷了生死薄看了上面的诸多事因,只可惜,就算她说了也未必会有人相信她。
“是也又非也……施主莫被世俗蒙蔽了眼睛啊……”小和尚叹了口气道。
“那你说……”若兮正打算问那小和尚来着。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远远地柳幸便在哪儿喊着了,许是担心自家的小姐吧。
“小和尚,我丫鬟……唉……小和尚……人呢……”若兮转过头来那小和尚早已经不见了,若兮也不管,只当那小和尚是这府里的客人,不想被生人见了此时正躲了起来,若兮也不去管他不忍让丫鬟担心,挥手喊着:“幸儿,我在这呢,这儿……”
“小姐,不好了。”幸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许是跑了许久的缘故。
“什么事,慢慢说好了。”
“刚才管事的王管家跟我说、说……”柳幸便喘着气边学着那王管家的调调说这话:“王爷说了,王妃觉得东厢房的房间她住着不舒服,今晚就将所有的物什收拾妥当搬去西厢房。”
“呵呵,幸儿,虽然我没见过那王管家的样子,但是感觉你学的好像哦,你不去演戏太可惜了。”
“演戏?是什么?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笑话奴婢啊,你都不知道那王管家有多嚣张,而且,奴婢听说,王爷打算纳了那个妙丫头呢,这可怎么办?王爷也太过分了吧,新婚之夜就要小姐搬出去……”幸儿越说越着急。
“知道啦,好幸儿,王爷这样安排自有他的用处,走,我们去收拾东西去吧,明日早上还要去宫里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呢。”若兮拉着幸儿便要走,却被幸儿拉住了,幸儿说道:“小姐,我们今天还是不要去了吧,听说,王爷此时在……在宠幸那个……”
“哦……那……算了……吧,明日再去。”若兮这才有些清醒过来,心像是被什么揪住,牵着幸儿的手也不知觉的松了开来……
前一日大喜的日子还是艳阳高照呢,这样一个孤寂的清晨,窗外竟是瓢泼大雨,更是添了几许愁绪。花儿低垂,柳树在风雨中摇曳着无奈,只有风声雨声在倾情演绎一场淡夏的迷离。
宫里天未亮便来了旨意,今日下雨,睿王府就不必去请安了,等天气爽朗了,再去也行。
西厢院虽简陋了些,但毕竟是新建的王府,对杨若兮而言,这里已经算得上是极其舒适的住处了……
若兮独立于窗前,命了下人寻了纸笔来,那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缠绕,也只有任它在笔与墨之间流串,她的心才能宽慰几分,莫说指尖轻弹、赋予文字以生命,单是那灵魂舞动出斑斑点点的心情,在浅夏的时光里静静梳理,亦不失为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好方法。
不知不觉,一个‘锐’字便跃然于纸上,心却也好不容易静了下来,远远地一对恋人撑着一把小花伞依偎着朝这边走来,水花四溅,笑语声声,那花伞下的人儿不是三王爷与那妙丫头又是谁!
若兮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儿,可如今竟也平添了几丝愁绪,她是来勇敢追求她的爱情的,如此伤感怎么赢了那三王爷的心?可是,要是那花伞下欢声笑语的人儿是她该多好?
思索几秒,脑子转过弯来,便对身后的幸儿说道:“幸儿,去取两个干毛巾来吧。”
瞧那小花伞也遮不住人,他们是铁定湿了的。
“是。”
不一会儿,睿王爷便携了那妙丫头进了屋来。
“若兮见过王爷。”
“免礼吧。”
“谢王爷,这边有干毛巾您赶紧擦擦干吧。”若兮也不去理会那有些尴尬的女子,心中却是有些芥蒂的,许是想着,这三王爷再如何也不必找个下人,怎么说也找个让她有斗志的聪慧女子吧,只是,到后来她才真的后悔当初看轻了她……
“不了,本王也就是来看看高贵的王妃是否在这里住得习惯,对了,今日起,你这丫鬟本王要了。”虽说是来告诉她,倒不如说是故意来示威而已。
“只要王爷喜欢,若兮自然愿意,只是?王爷不坐下喝杯茶?”经过一整晚的调整,如今即使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不觉的有多难受了,倒是对于东厢房里能有那样的装扮总是有些好奇的,所以她愿意花多一些时间来了解这个传闻中叛逆的贵族王爷,变相的说,就是去了解如今的锐!
“本王没有兴趣,对了,明儿天该晴了,你自个儿去宫里请个安吧。”像这样安静的女子自是入不得他睿王爷的眼的,尤其是那日这女子还厚着脸儿说要嫁与自己,他师父还曾说,越是这样的女子心机越是深沉,再说,单是与她父亲结下的怨仇,就够她受得了……
只可惜,这一切,若兮都无从得知,睿王爷交代完也不管不顾那怯弱的妙丫头,自个儿走了出去步入雨中,仿佛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锐?!王爷……”若兮拿着廊檐下那把仍滴着水的雨伞追了上去,还好那王爷走的不是太快若兮跑过去,踮着脚尖将那小小的花伞整个笼在了三王爷的头顶上方,便说道:“王爷,带着伞吧,小心凉了身子,妙玉……我一会儿会让幸儿送她去你那儿的。”
睿王爷抬眸看着眼前半身湿透的女子,自女子身上散发的一股淡淡的体香沁人心脾,只见他眼微眯,迸射出一丝危险的光芒,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随即又换上那坏坏的神色,他忽然就俯下来,鼻息暖暖的喷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是两片薄薄的唇就那样压了下来……
若兮有点慌、紧紧的闭住眼睛一点不敢睁开,感觉着嘴上那波荡开的凉意就这样、好像很久、好像又一瞬、像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然后睁开眼,却是他的坏笑……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偶尔的淋一次雨,换本王深情一吻,值不?”果真是高贵的王子啊,语气也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他自若兮手中接过雨伞,头也不回的走入雨中,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别自作多情,本王娶你只为封王,换句话说,你只是本王利用的工具而已。”
若兮却是真的有些心慌了,锐真的吻了她,虽然她依旧无法在那冰冷的眸子里看到她的身影,可是,她的锐吻了她啊!
只是,他说,她只是他的工具?
“小姐,快……快回屋啊,还傻站在这里,小心着凉了。”幸儿许是没找到雨伞,直直冲入雨中将那有些傻愣了的若兮拉了回屋。
此时,发已经湿了,身上也没几处干的迹象,幸儿从柜子里寻了干净的衣裳给若兮换上、又用刚才的干毛巾替她拭了拭头发,顺便吩咐丫头去厨房煮了点姜汤,嘴里也是念念不停。
“小姐,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呢,送个伞随便吩咐个下人就行了,你打小身子骨就不好,这淋了雨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啊?”
“阿嚏……好了,我的俏丫头,你再叨叨啊,我就算身子倍儿棒也……”
“小姐,我这不是关心你呢吗!”
“是是是,你先把那妙玉叫进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有什么好说的啊,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让她自生自灭。”幸儿虽然嘴上不情愿,但还是去唤了那妙玉进来。
那妙玉许是个胆小的女子,刚走进房里啪的一下就跪下了,小小的瓜子脸上立时就挂满了泪珠儿,细致一瞧,便觉越发惹人怜爱了,锐看上她也在情理当中,可是她的锐真的……是那样随意、随意的人吗?
“王妃娘娘,奴婢……奴婢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昨晚、昨晚奴婢已经……”
“起来吧,你是王爷看上的人自然也是我杨若兮认可的人儿,只要王爷应允了你,我也不会亏了你的,看你这样子,想是已经铁了心,你出了这西厢房,这里便再也没有你的位置,往后也莫再说你是王妃的丫鬟,省得别人看不起,好了,你走吧。”若兮心知古代女子的悲,自然也不会真的去为难那些身世堪怜的女子,只是心终归是揪着的,毕竟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竟然让另一个人夺了去,再心胸豁达的女子也是过不了情字这一关的。
“娘娘、奴婢……”那妙玉没想到王妃会说这么一番话,本以为自己说出与王爷的那层关系,王妃应该醋意大发才是。
“今日出了这门你也就不用再自称奴婢了,幸儿,送她去吧,对了,刚才王爷淋了雨,你回去了吩咐下人熬点姜汤……”
好不容易将那妙玉送走了,若兮也没了的心思,案几上还摆着她刚才写过的东西,窗外雨打芭蕉,屋子里的女主人却又想起了她那前世的点滴,她突然就想将那一切写下来了,不是怕忘记,而是想更好的记住,记住她的锐!
锐,你知道吗?那一次我说我喜欢自制的香水……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可我没想到,几个月之后你竟然让我看到了满满一园子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然后四处搜罗制香水的方法,亲自学了之后,竟然教会了这么笨的我……
那段日子真的给我留下了太多美好的记忆,以至于到了这一世我亲自养了诺多的花儿,只为了在今生与你相爱之后,我们携手自制各种香水,属于我们的香水……
那日出嫁,坛坛罐罐的也不知搬了多少,还好这西厢房的园子够大,不然我这花儿草儿也不知要搁那儿好了……
锐,如果你知道,即使你近在眼前,我仍还是那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