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从内心深处去观察自己,认识自己,料理自己,真正的改变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管你谈了多少次恋爱,走了多少地方,挣了多少钱,成了多少名,生了多少孩子,交了多少朋友,受了多少高人的指点,干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
又一个黄昏
又一个黄昏来到了,我从工作的姿态,进入了休闲的姿态。按说工作也是很休闲的,但它是另一种休闲,而工作后的休闲是一种特别的放松--洗了脸儿,梳了头儿,换上一身柔软而修长的棉麻行头,就这么迎着小风走了出去。天气十分的温暖,既不像夏天那么热,也不像春天那么凉,而是特别舒服地把人裹了进去。
我先是打开了信箱收一封来信,是丹,妹妹的孩子,十六岁的少女,诉说着她对妈妈、对外婆外公的看法,诉说她的情绪。我坐在社区的小广场的石凳上读完了信,一个个乖巧的字眼,楚楚可怜的语气,让我动情了许久。我决定送给她一本泰戈尔的诗集,一本充溢着爱、美、诗意、灵感的书,有一种很乖巧的版本,一定会让这个内心丰富、充满了同情心的孩子喜欢。我想象着她读到泰戈尔的时候,眼睛一闪一闪的样子。
没有人读不懂泰戈尔的,我敢这么说。泰戈尔之后,我打算推荐给她纪伯伦。纪伯伦的诗和泰戈尔的诗都是充满了上帝之爱和人间之情的东西,而纪伯伦更加哲理化或者更加天才化,而泰戈尔更加宁静祥和。
然后,我起身向天天去的小森林走去。那已是一个彻底的绿色世界了。树们在风中摇曳着、舞蹈着,唱着轻轻的歌。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一个样子很时尚的少女,倚着自行车站着,大约是在等待心上的人;长凳上,一个女孩子躺在男朋友的腿上。
那个女孩睡着了,男孩子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脸。
去年,曾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像这一对年轻人一样,如此地共度黄昏。然而今年我是一个人。我慢慢地走着,目光从风景中淡淡地划过。
我觉得我没有不快乐。
去年是两个人的快乐,而今年是一个人的快乐。
一切都是那么茂盛地生长着,叶子绿了又绿,花们开了又开。那些野野的小花一个个天上的星星一样地闪耀着,还有蜜蜂围着它们唱着歌……
天高云淡,一切都是那么美妙。不远处的球场上,男孩子们的叫声和叩击篮板的声音激情地传扬着。我围着一块长着老槐树、地上开着野花的场地转了转,我嗅了嗅槐花,淡淡甜甜的味道。
噢,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中间,收到一位青海喇嘛的短信。我问他过得开心吗?
他说,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开心。
我也就开心地笑着。我说是的,把我此时正看到的这片翠绿献给你。
是的,人应该在哪都开心,碰到什么就享受什么。
去年夏天,我真的很开心。而这个夏天,没有人陪我度过我也一样地开心。
这就是成长。
我成长了。我正一天天地长大。我的心越来越放松,看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风依旧那么舒服地吹着,我的目光在那些树上花上云上人上流淌了很久,然后我转过身来往家里走去。
我想把这种感受传递给所有的人。
又一个黄昏,没错
我坐在窗前。又一个黄昏来到了。窗台上的兰草勃勃地生长着,随着天光的暗淡而渐渐地失去了鲜艳的绿色。我看到了天空,还有楼顶以及不远处的钻天杨。
时光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正在流淌。在此时在此地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能说我又一次来到了黄昏,来到了我生命的这一刻。
我独自一人。独立着。
独立了也就是融入了。
融入了天空,融入了飞机、汽车和鸟的叫声中,融入黑夜的黑暗之中,融入了天真无邪的心性之中。
是的,我在一天天地放松着,从对于一切的执著中。
我在一天天地自由着,从对于爱的贪婪之中。
我还会像花儿一样红,我还会像天儿一样蓝,我还会像蜜一样的甜,我还会对着一只蚂蚁大撒其娇,我还会像一粒种子一样,要求生长,更重要的是,我还会像恋人一样缠缠绵绵。
这一切都是那么样的一体,又那么样的个性分明。
这一切都是我。
怎么样,吉祥的空气弥漫着你心灵的前庭后院。
让魔鬼从你心里逃掉,让魔鬼从你心里散去。
躺在长凳上看天
下午五点,工作结束了,吃完饭,到小森林散步。清凉的天气,茂盛的绿色。我吃了一天电脑屏幕的眼睛,开始饱饱地吃着绿色。孩子们,女人们,狗们,都在玩着。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打球的声音。我散漫地走到森林中的一条长凳旁,坐了下来,放松,让每一个细胞都放松,让每一个细胞都充满光、水分和愉快的情感。我脱下鞋子,躺了下来,就像躺在自家的炕上那样,展展地躺着。看天。
天空是灰色的,云替我把强烈的阳光挡住了。还有树,各种树枝都在眼前。一只麻雀飞过,一只小燕子飞过,知了在不断地唱着歌。一片梧桐叶子落下来,悄悄地躺在了草地上。
我轻轻地合住了眼睛,眼前一片红色的光芒,然后,我就把自己交给了那片红。
我感到知了的歌声包围着我。远处传来人们舞蹈的音乐声。人们为健康和友情而舞。我的思绪飘得很远。我听到过许多音乐,跳过许多的舞。我想到了印第安人、吉普赛人、印度人、埃及人,西藏人、维吾尔人、塔吉克人、蒙古人……我想到许多歌唱和舞蹈着的民族,为幸福而歌舞着。
然后,我又想到我躺在这里,活着,倾听着,看着。我的每个毛孔都会长出一个大千世界,而所有的大千世界也都生长着我。我把小小的自我放得松松的,它的重量几乎不存在了。我感到一阵深广长远的快乐。
生命要求我
天阴沉沉的,还有沙尘。
早晨,打开窗户,看到地上一层厚厚的沙尘。
这些从沙化的草原上吹来的沙子,流淌在整个东亚地区,还到了日本诸岛。沙尘啊,人们心灵欲望中生起的雾气。人们希望多吃牛羊肉,多穿牛羊绒衫,多穿牛羊皮衣皮鞋,多背皮包,多系皮带,哦,总之,都市人的欲望,引来了这弥漫的沙尘。
人们诅咒着沙尘,染脏了空气、衣服、汽车、眼睛。
人们诅咒着。
我没有出门,读书,吃中药,坐在电脑前工作了两个多小时。
已是黄昏。可也没有日落。太阳被沙尘隔开。我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一切的景象都像往常一样,但它们有着内在的变化,就像我的身体,正有许多的细胞死去,但却没有显现出来。而这些变化,是这个世界不变的特性。
生命要求我,时时注视这一点。
但我要醒来
每时每刻都有死亡发生着。在我们的身体里,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细胞死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细胞又在生成。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死亡和再生。
大地上,不知有多少草芽正在破土,多少花儿正在开放;在宇宙间,多少星辰正在爆炸。
好了,我这颗小小的尘埃,此时时刻,我清楚地感到血液在流淌。
此时此刻的念头已经结束,下一次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念头呢?是的,已经生出来了,又在结束。这是一个链条,无始无终。
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无始无终,终不可得。
我漂泊在这时间的梦境之中。这个山河大地,这个墙壁天空,这隐约流淌的音乐,这水泡一样的心境,这困厄的感觉……
我想,我从来也不会像很多人那样,去关心社会或者叫时代,此时的"进步"或者彼时"后退"。但我确实很关心,我当如何醒来。
此时,我坐在一种叫电脑的机器前,一种现代社会几乎每个人都离不开的机器前。我从电脑前站了起来,我看到墙上的镜中,一个"我"的影子。
它是我吗?
妄想与放松
我常常让自己放下。放松。
放松是一种重要的艺术。
一个人生命的舒服感取决于放松艺术的应用程度。
当你想心里生出放松的需求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很紧张,即使是什么事都不干的时候也很紧张,甚至更紧张。
这种紧张感来自于心念。
心像一条疯狂的狗,不停地咬着你,叫声此起彼伏,不知所终。
人脑的机制,习惯于跟随一些念头去编故事。当一个念头起来的时候,你就会看到伴随着这个念头而在你脑子里映现出来的影像,就像电影一样。你以为它是一种真实,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走,越走越远,甚至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了,在干什么。
处于这种状态的时候,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被利用了,都充当了这个妄念的奴仆,它们为它递烟倒茶,端洗脚水,陪它玩,伴它发脾气,陪它狂奔,陪它抓取、索要,所以,你就会感到紧张。
当你意识到这是在做白日梦的时候,你就会习惯性地打断它,认为不应该这样。这个"不应该"又变成一部心理电影的开头,把你引向了另一个漫长的漂泊之路,再次把你的身体、心绪、心脏、胃、大脑,带进一个紧张的状态。你再一次被利用。
一个人,一天不知要在念头当中流浪多少次。
不管是谁,不管是有家还是没有家,只要生而为人,就不可以避开这流浪汉的命运。
这些念头有着人类的共性,但又因各人的命运不同而不同。
但无论如何,每一个念头都是一种假设,是那个小小的自我在演出,在游戏,所以,没有一个念头是真实的。
在我们的生命中,除了这样的念头创造着紧张之外,还被另一种妄念统治着,那就是看起来非常合情合理的现实生活。人们好像都在干着很多必不可少的事情,比如睡觉、做爱,早晨起来涮牙、洗脸,上班,做饭,讨好上司,思谋着同事关系,必须挣多少钱,房子必须装修成什么档次,必须开什么牌子的车,官必须当到多么大,必须胜过某人,必须得到某人,必须进入某个圈子……一切看起来都很重要,都是非做不可。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妄想的延伸,妄想的实体化。
妄想的实体化,逐渐地转化成了我们的生活模式,非常强有力地把我们套住,以至于让我们形成了这样的心理模式--不这样做,就不正常;不这样做,心里就很恐惧,生活就充满了危险。
这是我们的错觉。
世上没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不这样做又怎么了?我们试着三天不洗脸,会怎么样呢?我们试着一天不吃饭会怎么样呢?我们试着少买些东西,会怎么样呢?我们试着不要攀比,事情会怎么样呢?我们试着不撒这个谎,事情会怎么样呢?我们试着独自呆着,不要抓另一个人来陪着我们……
然而,我们已经被这个模式控制了。
我们就被这妄想的念头和现实的妄想盘根错节奴役着。
感到累,真累!
累得喘不过气来。
渴望着休息。
只休息一下,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个精疲力竭的心,只有彻底放松、放下,看穿这些把我们打得束手无策的妄念,才能真正地休息。
在自然的大安详中休息吧!
时尚·成功
"时尚""成功"这两个词就像一对漂亮的双胞胎一样,被人们拥着,被这个时代宠爱着。
时尚女人。
成功男人。
生活要时尚。
事业要成功。
这是这个时代的价值框架。而我在这个框架之外。
如果用当下的眼光来看,我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时尚--没有时尚的装扮,没有时尚的生活追求;我不成功--没有车子、房子、票子,甚至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业。
我穿着十年前的衣服,很舒服。
我喝着稀饭,很自在。
除了这颗跳动的心,除了这口平静的呼吸,我看上去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当然我有一些朋友,他们都很精彩地闪现在我的星空中。
当然我还有些灵感,我时常会很高兴,时常会微笑,时常会对一些走路的人说,你们好啊!
当然,我父母健在,兄弟姐妹都活在自己的生活中。我的父母爱我,我爱他们,并且我们彼此都知道互相爱着。
还有,在这个世界上,我每天都会跟一些树见面,一些草看着我从它们身边走过。
我吃得香,睡得沉,笑得甜,
我有时觉得我是天空,那些聚散的云、闪烁的星、宁静的月光,来自我的心中。
我有时觉得自己是山,山里的野草树木都是从我的胸怀中长出来的。
我有时觉得自己是大海,海里的浪都是从我的身体里涌出来的。
我有时觉得自己是太阳、月亮,而日食和月食都是我的一种模样。
嗯,我是这样活着,说什么时尚,说什么成功呢!
嘿嘿,我活着。
这样,就这样活着。
躺着看天
两天没有出门了。
都是夜里睡,起得很晚,一晃一晃的就一天。这天下午,终于出去一趟。洗过澡了,穿着拖鞋,背着小包,装一个笔记本,还有一些零钱,就出去了。准备在小馆子里吃饭,然后到小森林躺着看天。
我一个人也可以躺在小森林里看天的。
点了几个烤串、一碗面和一个凉拌菠菜,在一个叫老马拉面的馆子里。
起了小风,桌子摆在门外,天阴着,凉凉的,边吃边看着不远处绿绿的草地,听着知了的唱歌。吃完了,就冲向了那小森林。
真是十分舒服。走了几步,选了一个干净的板凳躺了下来。
习惯上,只有男人敢单独躺着。但我不管。
看天。
天是淡灰色的,还有一丝粉色的云。垂柳下垂着,随风摆动。
我把头发散开来,放得松松的,也随风飘。
老是感觉,在不知不觉中,人就变得很紧张,每个细胞都变得紧张起来。
所以,放松似乎成了这个夏天我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和一种心理。
没有别的。
自然的光影、色彩、声音、味道,放松,融入。
十分的安静,除了那声声的知了,鸟的叫声。对了,还传来了阵阵的雷声。
记得有一星期没有雨了,该来点儿雨了。
来吧!
躺着,放松着,享受着。望着天。天外之天。
望着自己。我的天,我的草,我的一切。而我,并不真的存在。遍寻一切,就是看不见一个真实的自我,就是看不到一个真实的大自然。我和大自然互为镜子,我照见了大自然的一切,也让大自然的一切照遍。
还望天
黄昏,再一次躺在长凳上望天。
听虫语、鸟语、人语。
清凉透彻的国度在心里诞生,又消失。
犯了错误
世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因缘。从长远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在人生的某些阶段,当你确定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生活态度,就有了对错。
比如,当你确定在不伤害的基础上的利他原则之后,你所想所做的都是不伤害其他生命,并利于其他生命的。但是,有的时候,好的愿望并没有出现好的结果。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比如,前两天,我在一次关于儿童教育的"心理碰撞"(我不太喜欢开会这个词)的时候,从各个侧面反复强调,现在的家长都把孩子教出问题来了,孩子们要想接受一种更加优美的教育,得先有一个修复心态的过程。我说,我身边六七个朋友的孩子,都不同程度地出了问题。虽然有些朋友是热爱教育的,但也没有能在孩子成长的时候,及时地提供孩子所需要的知识文化的刺激。因为不知道如何提供,提供什么。孩子们显得特别饥渴,无所适从。那个时候,我甚至还点了在座的一位好友的名字,因为我说着说着,就忘记了这是在讨论一个公共问题,虽然我们私下里也讨论着。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伤害的存在,马上看这位朋友的脸色,她的脸色都变了。
散会,我马上找那位被我点了名字的朋友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可是我在陈述一个观点的时候,忘记了这是在一个公共场合开会。我向朋友道了歉,她说她没有听见。她说,是出了问题,但是问题不是故意出的,可以换一种说法,这样的话语会有打击性或伤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