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海“禁区”一三四二高地,有骆驼的白骨,渴死的黄羊,困死的野驴。百米多高的沙峰座座相连。面对火般灼热的烈日,我们成了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大圣
八月十七日晨,我们离开通古鲁诺尔,继续往北走。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群野驴,有十多头。野驴看见我们就直着脖子“昂——咿,昂——咿”大声地叫了起来。
大漠里的牧人家里都养着毛驴,用来拉车、运水、运柴等。我问牧人:“你们养的毛驴是从哪里买来的?”牧人说:“是我们拿着绳子去野驴群里挑选的。”
野驴,既然是野的,它们能任人们去“挑”么?牧人说的话,我以为是在开玩笑。今天路遇野驴群,我们就迈着大步走上前去试试。驴儿们见了我们不但不跑,一个个把头昂得高高的,瞪着眼睛直视着我们这两个远方“来客”。我走到一头母驴跟前,右手在它身上摸了摸,母驴竟纹丝不动,还来回甩着尾巴,好像真让我挑选它似的。我从身上掏出拴骆驼用的绳子,拴在母驴的脖子上,不料它真的乖乖地跟我走了。其他的野驴连连大叫几声:“昂——咿,昂——咿”也就自管离去了。我们牵着这头母驴一路走着,途中遇见一位牧人。牧人仔细看了看这头野驴后对我说,这头驴是他去年从野驴群里牵来的。前几天,母驴发情了,又跑回野驴群里,找它的情侣去了。我说:“那就原物奉还给你罢!”他高兴地连声道谢。我问野驴为什么不野,更不怕人呢?牧人告诉我:一是野驴的习性与野骆驼、黄羊等动物相比,还是比较温顺的。二是这一带的野驴,大多数都由牧人喂养过,与人有了一定感情,所以不害怕人,而且欢迎人类接近它。
我们越往北走,沙丘越来越多,天气越来越热。这些沙丘,有的大如山丘,有的小如坟堆,有的像个土岗,有的像个城堡。走着走着,我们在沙丘边发现了骆驼的骸骨,又看见了倒毙的黄羊和野驴。估计它们都是找不到水源和吃食而饥渴死在这里的。我们打开军用地图一看,这里又接近一三四二高地了。据资料介绍,这里黄沙茫茫,沙厚丘高,地形复杂,尽是蜂窝地带,也是风沙任意肆虐的地方。由于一三四二高地是腾格里沙漠的“禁区”,难怪“沙漠之舟”的骆驼也会葬身在此!
此时,晴空无云,烈日似火,我们穿的解放鞋竟被沙子烫得脱了胶,变了形。身上带的奶油糖果也被高温融化了,就连照明蜡烛也软沓沓地成了油浆。我拿出温度计一量,气温高达四十七度,沙温六十九度,连驼背上水桶里的水也热到四十三度。两峰骆驼被热浪烤得连连打着响鼻,口里吐着白沫,呜呜叫着硬是不上沙丘。我心想:这沙漠“禁区”太可怕了!
但脚下一丛丛红柳、胡杨、梭梭,却给了我们闯过“禁区”的信心和勇气。风沙把它们掩埋一次,但它们又顽强地从沙中扬起头来,天长日久,它们周围堆起了一个又一个沙丘。沙丘越大,说明风沙袭击它们的次数越多。在沙丘里,这些红柳、胡杨、梭梭的根部还向四处发展延伸,这不能不说是对沙魔王、风强盗的抗议与示威。这些沙生植物能在“禁区”生存下来,我们难道就闯不过“禁区”!我们分析了禁区的“禁”字主要:一是天气极为炎热,二是沙区严重缺水,三是沙丘太高太陡。出发时,我们在牧区带了两桶水和熟食,因此吃与喝是不会发生困难的,现在,摆在我们面前两大困难,主要是酷热和又高又陡的沙山。
我和沙专家手拉着骆驼的缰绳,一连翻越了几个沙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直冒烟。忙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却又十分烫嘴。在一三四二高地,百米多高的沙丘座座相连,像一座座山峰一样,横亘在我们面前。站在“禁区”高处,晒得皮肉焦痛;蹲在低处像钻进蒸笼里,闷热得头昏眼花;坐在沙坡上,又像坐在烧红的铁皮上,屁股不敢沾地。我对沙专家说:“这回我们可算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啦。”
在爬一座一百六十多米高的沙坡时,我牵着骆驼爬了几个坡,它就失去了“威风”,累得“呜呜”直叫,甩开了我的手,回头跑到沙坡下去了。这怎么办呢?我和沙专家商量,由他在前面拉着骆驼的缰绳,我在后边推骆驼的屁股。这样来回折腾了两次,终于把骆驼推上了坡顶。上坡时出了力,下坡就容易了,像坐热电梯一样,很快滑到了蜂窝样的沙坑边。这样连续爬坡下坡二十多次,我们和骆驼都已精疲力尽,实在爬不动了。
太阳西斜时,两峰骆驼连声“呜呜”地怪叫着,趴在沙面上脑袋焦躁不安地摆着。我们知道这是沙暴快要来临的征兆。我和沙专家连忙做好防风沙准备,先把手中缰绳踩在脚下,骆驼很快就窝下头来了。我们用袍襟将头脸裹严,依偎着骆驼避风防风。这时北方天空开始乌云翻滚,紧接着,沙漠里掀起数百丈高的沙浪,就像大海里巨大的波浪一样令人心惊胆战。随着狂风袭来,飞沙走石,天空一片漆黑,一座座沙丘开始徐徐滚动,霎时,我们前面的两座沙山被狂风“搬”走了。而大风过后,在我们身后却又增添了三四座大沙丘,哈哈,这也是物质不灭定律吧!
傍晚时分,沙专家问我:“天又黑又冷,怎么办?”
我说:“这里危险,我们不能久停,必须昼夜兼程,往前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白天六十多度的高温,这时骤然降到了四度,冻得我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于是,我们不顾天黑路险摸索着前进,走了五六公里路,才找到一处背风的沙丘后面歇了下来,总算闯过了第一道难关。
八月十八日中午,天气更为炎热,沙温仍是六十多度,我们面前又矗立着一座百米多高的沙坡。这一次,由我拉着骆驼缰绳往上爬,沙专家在后边推着骆驼屁股前进。爬到半坡,骆驼累得“呜呜”直叫,头也垂了下来,背上的驮子也不时被甩下来。沙专家忙把掉下来的驮子背着向上爬。但他也实在太累了,在下到半沙坡时,一头栽倒在滚烫的沙堆上,昏了过去。我急忙抱着他,给他喂了两粒救心丸,焦急地说:“沙专家,你怎么了?快醒醒!”过了片刻,他微微张开嘴,发出细弱的声音:“我想喝水!”我当即取下水壶,喂进他的嘴里。过了一会儿,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我说:“我背着你爬上去吧!”他说:“不,我自己能爬上去!”说毕,我们继续用前拉后推的办法,终于把两峰骆驼弄上了百多米高的沙山。
两天一夜,我们总共闯过了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大小沙丘、沙山,按里程计算大约走了四十多公里。当我们胜利通过腾格里沙漠的“禁区”时,不禁忘却疲惫,高兴得拍着双手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