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馆长靠在转椅背上,让邢劲坐下:“小邢啊,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把水给石头吗?呵呵,那不是驳你面子啊。在我看来,你和石头都是咱们馆特别优秀的技术人员,你们之间……还是少些猜忌的好。”
“我……我没猜忌他啊。”邢劲脸上刷地红了,强辩道,“我是看他平时一点都不尊敬您,反而有时候您还得跟他低三下四的,我……我气不过。”
“呵呵,这很正常,陈羁言这样的人才,可是千金难求啊。其实你也是人才,只是……总之,你以后要多向他学习啊。”张馆长转过头,用手抚弄着窗台上的一颗文竹,“这次辽西之行,有石头跟着你们,我也就放心许多了。”
邢劲出了馆长办公室,心里像堵了个疙瘩,脸也涨得通红,一口气在他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
张博睿望着邢劲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
二零零五年秋——太行山东麓摩天岭10月27日12:27
这道大山,是太行山余脉,主要有五大分支:小摩天岭山脉、老爷山山脉、十八盘山脉、西南横行山脉和鼓山、紫金山山脉。
地质年代从寒武纪、奥陶纪到第四季黄土覆盖层十分复杂。
田放按照资料指示,到达了这里,大约走了几公里,前方山体滑坡越野车无法通过,只好弃车步行。
在这群山环抱的环境里,手机信号越来越弱。
虽然已到正午,可是独自身处这样的环境,依然使他有点儿心里没底。
山里的气候就是诡异,一阵透骨的风忽然自山坳里袭来,压低了已经枯黄的山草。随后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田放赶紧找了个相对四周高一点的地方,扎下帐篷。
在秋天,这样的暴雨是少见的。眨眼间,远山好像蒙了一层纱,这纱渐渐地厚起来,慢慢使山影消散在空气里,眼前只剩下白花花垂直的线。
一股强烈的山风吹过,黄豆大的雨点奔着帐篷口灌进来,田放赶紧拉上帐篷拉链。
风雨中,这帐篷像一艘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黄色小舟,随时都有被风雨掀翻的危险。它打着哆嗦,委屈地忍受大自然的怒啸。
风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到了下午三点多,依然下得不亦乐乎。
帐篷周围的积水越来越多,这么下去一定会泡了帐篷。田放把冲锋衣的帽子扣上,从背包里拎出折叠工兵铲,冲到帐篷外开始挖排水沟。
他扎帐篷的地点,本来选择的是一处断崖,这四周地上全是灰色和黄色的石片,那断崖的剖面看样子是新的,前不久一定有人在这里使用过烈性炸药进行爆破。
田放一铲子一铲子地把地上的石片清干净,在下面的土层挖了三寸多深的排水沟,积水顺着这个沟流向低处。这样即便晚上雨不停,也不必担心帐篷被泡了。
田放直起腰,舒展了一下筋骨,赶紧钻回帐篷。
这时候他才发现,地上的石板上,有大大小小的纹理分明的凸起。
“三叶虫!”田放又惊又喜,刚才只顾得挖排水沟,却忽略了石片上的东西。
这些远古的遗迹,长相奇特,小巧可爱。即便形成了化石,也依然对人们讲述着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的辉煌。
田放挑了几块保存完整一些的三叶虫化石,取出泡沫塑胶纸小心地打成小包裹,放进背包的侧兜儿。并且在每一块三叶虫的小包裹上,写下“丽放永恒虫”几个字。
是啊,人们都以为世界上钻石代表永恒,可钻石毕竟不是生命体。也可以说,铜臭味十足的钻石,根本没有体会过感情是什么,怎么能为永恒之恋代言?
相反,化石曾经是有生命的,它们的生命和爱情,在一瞬间凝结,保存。也许某一生物,在形成化石前,正在轰轰烈烈的爱着……爱得那样彻底,那样火热……
田放蜷缩在帐篷里,透过帐篷口望向外面,雨嘀嘀嗒嗒地下着,时间……嘀嘀嗒嗒地流走。
忽然,不远处地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混在满地石片中。这东西后面好像还带着个链子。
他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单筒望远镜,对好焦距仔细观察……咦?怎么是个三叶虫?金属三叶虫么?这个玩意儿……怎么和陈羁言随身带的宝贝儿有点相似……
他第二次冒雨冲出帐篷,把这个东西捡了回来。
这玩意儿是仿照三叶虫的一个品种“小安娜虫”做的。头甲宽大带有月牙形颊刺,头顶部有两个类似眼睛的凸起,胸节呈鸭蛋形,尾盖圆润。
田放拿起银色三叶虫,用力一甩,虫肚子里隐藏的放大镜露了出来。放大镜的边缘上,刻着一个绿豆大的“陈”字。
“啊!”他望着这个陈字,心说:石头啊石头,敢情你早就来过这里了……向丽真没说错,你居然……
看看手机,仅剩一个信号了,他赶紧给郭教授打电话。
二零零五年秋——北京医院住院部10月27日15:57
郭向丽一言不发,坐在旮旯里,捧着手里的水晶花。
郭教授中午吃得少,而且两腮也越发塌陷下去,此时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南面的云,摩天岭可能在下雨。田放不知道怎么样了?”
“爸,你既然不答应我们的事儿,干吗还担心人家田放。”郭向丽面无表情地说。
“向丽啊,我说过,我不是不喜欢田放。”郭教授再次对郭向丽解释,“我这些年为了研究,外债累累,田放娶了你,我怕连累了他。”
郭向丽眼圈又湿了,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