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一身儿休闲装,脸长得有棱有角,梳着个小分头,眼窝儿挺深,一对儿眼珠滴溜儿乱转,显得倍儿有神。
“冯哥,不认识我了?”小伙子低声说。
冯磔越看越眼熟,忽然一拍脑门儿:“哦!你是雷……雷阳!”
雷阳笑着点点头。老冯明白过来了,这准儿是琴茵派来的。
雷阳指着即将走进读石堂的俩人问:“后边儿那老小子你认识不?”
“我也纳闷儿呢。”老冯甩开白纸扇儿,扇着廊檐前的雪花。
“他就是辽西化石猫,王景煜……”雷阳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并且举起一个计算器,佯装跟老冯讨价还价地买东西。
“哦!”老冯一听王景煜这仨字儿,头发都立起来了,“奶奶的,这缺德小子害了多少藏家啊!雷阳,你怎么认识他?”
雷阳依旧按着计算器:“这老小子,上次冒充读石堂的老板,糊弄走了我们,后来回去,琴队察犯罪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的影像资料。他五年前就因为造假给关了一阵子,本以为他消停了,谁知道又跟读石堂这帮子人搅和在了一块儿。”
冯磔攥着拳头:“这狗娘养的造了个恐龙胚胎化石,把老子的心血全他妈折腾进去了。哎,警察同志,咱商量商量,我先拾掇拾掇他,你们再抓他入狱行不行?”
雷阳捂着嘴一笑:“那,看在琴队和我们未来姐夫的份儿上,冯老板您可得注意分寸啊。”
冯磔抢过计算器,大喊一声:“得嘞!成交!”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潘家园读石堂12月6日13:51
王景煜进门,见左六爷坐在沙发上,笑呵呵地冲他点了点头:“左老板,你这当口叫我来,是不是又有啥活儿了?”
左六爷递给他一根儿烟:“王师傅,这回把你请过来,其实是为了让你仿一件儿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东西。”
“啥东西?”王景煜对新玩意儿总是感兴趣。
貉子急着说:“就是郭文鼎那……”
“咳!咳!”左六爷一边儿咳嗽,一边儿斜眼瞪着他,貉子赶紧退到了一边儿。
左六爷招呼王景煜坐,随后对貉子说:“你先给王师傅安排一下住的地方,咱们晚上谈事儿。”
“好!”貉子转身出去了。
王景煜跟左六爷拉了一会儿家常,瞅着对面新开的读石堂分店:“哎?对面也成你们的了?”
沈烈骏泡上茶来,随口接道:“是啊,还要感谢你那个恐龙胚胎化石呢。”
王景煜笑了:“呵呵,原来的老板呢?”
左六爷一指旁边的翠屏轩说:“那不,在旁边开店儿跟咱较劲呢。”
王景煜点点头:“这小子真是死性不改。”
左六爷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王师傅,反正您也来了,就请您老再亮一手儿,彻底让那小子趴下。”
王景煜晃着脑袋,脱了鞋抠着脚丫子:“这有啥?既然你左老板说了,兄弟能不给你面子吗?一会儿看我亲自过去忽悠。那个……小沈子啊!给我预备家伙!”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潘家园翠屏轩12月6日18:32
冯磔坐在迎门西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块儿黄铁矿把玩,这是个老玩家刚拿过来代卖的。他装作欣赏矿物奇石,实则,暗暗地监视着读石堂里的一举一动。
快打烊的时候,店门一开,走进一个脏兮兮的汉子来。
老冯一看,全身立马热血沸腾,差点儿把手里的黄铁矿捏个粉碎。
进来的正是辽西化石猫王景煜,这时他手上正拖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慌慌张张地撇着东北腔儿说:“那啥,你这儿收石头不?”
冯磔不动声色:“嗯,什么石头?我得看看,普通石头你冯爷可看不上眼。”
王景煜把紫檀盒子放在茶几上:“我也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你先看看吧。”
老冯瞅了一眼王景煜,又看看那个盒子,心说:孙子,你准儿又拿翻版货糊弄冯爷来了。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医院住院部12月5日22:42
陈羁言望着老冯说:“但凡化石造假,不外乎贴皮、雕刻、上色、翻模和拼接,只要用矿物显微镜就一定能找出茬口。”
老冯问:“茬口在哪?”
陈羁言说:“按照我老师亲传的辨认方法,有这么几种:第一、划痕,在化石不显眼的地方划一刀印记,用矿物显微镜观察岩性;第二,白矾水洗,上色的翻版儿粘上白矾就得现原形;第三,手搓,自然形成的化石,整体全是一种手感,而拼接的化石由于年代不同,各部位的手感是不一样的……”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潘家园翠屏轩12月6日18:35
紫檀盒掀开了,里面是一个白色的龟壳。
这龟壳有橄榄球那么大,龟背上纹理清晰,而且有几道渗进黄土的裂纹儿。
“大陆龟!”冯磔从陈羁言给的图谱上见过这化石。
这种大陆龟产自中国甘肃和政,这类龟的背甲特别高耸,有的甚至接近于球形,是一种耐干旱的动物,属于甘肃和政三趾马动物群。
王景煜看着冯磔,装傻充愣的问:“喂,老板,这是啥啊?”
冯磔不回答,捧起陆龟化石翻来覆去地看,细细地找着破绽……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医院住院部12月5日22:45
“找破绽的时候,要把自己想象成造假的人,换位思考,如果是你,会从哪儿开始呢?”陈羁言说。
“我没造过假,更不清楚应该从哪里开始。”冯磔说。
陈羁言摇摇头:“其实造假并不神秘,和一般的制造逻辑是一样的。就算手段再高,起手时也会由于找不到感觉,露出或多或少的破绽。例如在螺类、腕足类的硬壳空腔里添泥,不小心就会添进点儿现代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