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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妖仙

她说她叫妖仙,又因莫羿在梦中唤了她一声姑姑,她便让莫羿叫她妖姑姑。

莫羿颇为奇怪,哪有人叫这种名字呢!妖仙说,那是因为她早就遗失了名字,因以前世人都唤她妖仙,她便也自称妖仙了。

只可惜,莫羿的眼睛暂时性地失明了,看不清她的面容。她说是因为他被巨萼妖花吞了进去,虽然她后来将他救了出来,但他的身体很多地方都被腐蚀,眼睛也进了毒液。

在他醒来的第二天,妖姑姑给他做了副轮椅,并给他喝了一碗比棘树汁液还苦的汤药,他然后就有了在黑暗中识别事物轮廓的能力,这就使得他能独自地避开障碍物,并且处理一些生活琐事。

然后,莫羿就约莫能感觉到,妖姑姑住在一个竹屋里,比之前看到的那些竹屋大上许多。

他虽然看不到,但鼻子却没问题,所以他能闻到屋子中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有花香,有腐尸,有苦涩的药草,更多的是竹片的味道。

妖姑姑说,外人称她为妖仙,其实她是药仙,她最大的乐趣便是配药,配置各种她见过的或没见过的仙药。

莫羿知道一些,但不多,因为世上药道皆以丹药为主流,至于药水药粉之类的倒是成为末流了!

莫羿问为何不炼丹呢,妖姑姑说:“丹药虽好,但限制也很大,虽是仙草仙药或天材地宝精炼制成,但大多失了灵性,就像人被砍掉双手双脚一样,无法动弹,便被禁锢了!”

莫羿听不懂,但却很相信妖姑姑的医术,因为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眼睛也开始有了亮光。至于仙派考核,除了最开始几天的焦躁烦闷,到半月后,也就释然了。得不到的,强求不得!

只是莫羿还是不太明白,妖姑姑为何不问自己来自哪,要去做什么,似乎就单纯把自己当成了病人,每天几碗汤药灌下去,也就不闻不问了!

既来之则安之,想必,妖姑姑是不会害他的!

最初,莫羿喝的汤药都是妖姑姑煎的,到后来,莫羿利用鼻子记住了药中的几十味草药,然后又在妖姑姑外出大半日未归的时候,莫羿自己从药草屋里找出了那些药草,因身无仙力,就只能用锅炉以凡人的办法将药煎了出来。

妖姑姑回来后,将药汤细细检查一番,便淡淡地说:“你跟着我学制药吧!”

于是,妖姑姑便会在每天都抽出几个时辰,教授莫羿各种凡药和仙药,以及各种药方的配法,因莫羿仍是凡人,她无法教他制药手法,便让他自行去用火炉练习!

于是,整天的时间,莫羿用右手摸索着在炉边煎药。除了有一次因误把一味同种的仙药当成凡药使用外,导致仙力失控,锅炉爆炸,其他都还顺利。

至于偶尔的闲暇时间,莫羿除了想想张三儿,就是坐在门槛上发呆。而这时,妖姑姑多半还在她专属的药房里,弄得瓶瓶罐罐乱七八糟地响。

莫羿有时会悄悄地摸过去,脑袋从门缝往里看,就只能看到一个忙碌的美好身形。

这时,她会低吟一句:“进来吧!”

莫羿就推开门,寻着光影走过去,然后接住妖姑姑扔过来的手套,再然后,他就会根据她的叙述在屋角堆得乱七八糟的药材里摸出她要用的。

渐渐地,莫羿也就知道了哪些药草能祛风,哪些能御寒,哪些能制成汤药,哪些只能磨成粉末。

到一月后,莫羿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只是眼睛仍然看不到,妖姑姑说,他因为身体太虚,加之体内阳火消耗太大,故而让那毒药侵入太严重,若不是血脉特殊,早就被毒死了!

莫羿明白,自己在船上那两箭损耗了灵魂,如今还活着已是万幸。

妖姑姑喜欢吃苹果,所以后院有一块荒地,上面全是苹果树。

于是,入乡随俗的莫羿,也就跟着她以苹果为食物。当然对于莫羿来说,苹果绝对是求之不得的美食。

只是连续一个月的苹果,再怎么好吃都会腻的。

于是,这天,妖姑姑回来时就带了一头形似麋鹿的仙兽。

这应该是一只幼鹿,被人一剑削掉了脑袋,莫弈知道妖姑姑从不用剑,那么一定另有其人。

“你去把鹿剥皮,收拾好!我待会儿有一个朋友来访!”说完,妖姑姑就进了药屋,一会儿便传出一阵阵杂乱的声音。

莫弈点头答应,便吃力地将鹿拖到后院边上,那里有一条小溪,可以便于莫弈清洗鹿肉。

莫弈眼里的世界没有颜色,所以看不到鲜血,哪怕将鲜血糊满了脸,他也仅仅能闻到血腥味,然后继续将面前这具尸体剥皮,除去内脏,再用木瓢舀来溪水,倒在鹿身上……

“你为何不用刀呢?”

正在莫弈吃力地将断了半截的鹿腿撕下来时,一个缥缈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莫弈猝然一惊,手中的鹿腿落在地上,然后又滑进了小溪。

莫弈转头,可除了一片片苹果树,并没有人。

“这竹园里仙鹿可是稀罕物,我可是趁着竹老疏忽时才偷了一头,可不能浪费。”

莫弈回头,却见一个修长挺拔,长长的头发飘散在风中,双肩后都突出长长的剑柄的男子,手中拿着半截鹿腿,那正是莫弈刚刚掉进小溪的。

“你是谁?”莫弈问,身子已经后退了几步,全身绷得紧紧地,妖姑姑三个字已经到了喉咙,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莫弈看不到男子的面容,但听他的声音,看他的动作,便知应该不是恶人,只是,能活到如今,莫弈可不是不通世事的普通小孩,哪怕对方再和善,他也会做好最坏打算。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涂满鲜血的莫弈,便轻笑一声说:“我是谁你不必关心,反正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你只需告诉我,你为何不用刀?”

莫弈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放松心神,试探性地问一句:“你是妖姑姑的朋友?”

这话刚说完,莫弈就感觉到,一股狂风暴雨迎面而来,似乎顷刻间,对面男子那笔直的身形变得比山还要高大,还要巍峨。

“你为何不用刀?小兄弟,我可已经问你三次了!若是其他人,若不是妖仙,你的脑袋早就离开了脖子!”仍是缥缈般的声音,却带着丝丝怒意,右手上的鹿腿被他从中捏断,落在地上。

莫弈硬抗着巨大的压力,但心里却松懈下来,男子说出妖仙,便定是妖仙的朋友,莫弈就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我父……父亲说,刀剑是用来杀人的,不能被凡尘俗气污染!我问为什么,他说这是曾祖父曾经立下的规矩,整个家族,所以男性,手中的刀剑只能用来杀人!咳咳!”莫弈说完,便觉压力突兀地暴增,身体再也扛不住,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头上的长发舞得更快,身上的衣衫纷纷扬扬。

“莫……莫弈!”莫弈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便再也承受不住,彻底昏迷过去。

……

七岳仙派门徒考核有三,一是上十万龙阶,上了龙阶,就能到达龙顶,龙顶上有道门,唤作卸龙门,宽十米,高百丈。所以就有了第二次考核,便是过卸龙门。

然而,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过去,只有修仙,并且身为七岳仙派弟子才行。

但也有一种例外,那就是心志坚定,诚心修仙之人,也能入内。

而入了卸龙门,寻隐宫也就遥遥可望了。

可是,卸龙门与寻隐宫之间还有一片原始山林,其中有数之不尽的凶禽猛兽,对于这群凡人来说,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但修仙之路本就如此,要么死,要么咬着牙爬上去。

这第三次考核,自然就是通过山林,到达寻隐宫,而且没有时限。

天色以至黄昏,穿着破烂的张三儿孤零零地靠着一颗巨大的槐树,怔怔出神。而在另一边,一群人疲倦地靠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偶尔还会有人往张三儿这边望一望。

“已经一个月了,莫大哥,你在哪呢?”张三儿喃喃自语,头上卷着的头发早已解开束缚,披在了肩上,脸上有一条疤痕,而且还脏兮兮地,但却没有破坏秀气精致的面容。

要通过这片原始山林,一个人独行自然难度极大,所以一开始所有人就组成了大大小小的团体,张三儿也加入了一个两百人的小队,只是这一个月的艰难行进,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而这百人又分成两个势力,却因为意见不合,差点大打出手,便分道扬镳。

所以现在张三儿所在的小队只有三十几人,而这些人中,大部分还是北荒人,其中成年人居多。毕竟,小孩的体力与经验差于成年人,是最早淘汰的人群。张三儿之所以还能坚持到如今,还是因为她心中的执着,她要入仙门,等学会本事后,去寻找莫弈。

然而又因为两天前她女子身份的暴露,她就再也不适合和那其他男性队友待在一起,只能独处。

只是越往上走,天气越冷,寒意越重,尤其是夜晚,张三儿几乎无法睡觉。

当然也有人主动要来帮她,只是必须睡在一起的要求让张三儿心比身体更冷。张三儿越来越害怕,她知道女性在这山林里的劣势之处,因为之前团队中还有两百人时,队中的十几个女生就在某天夜里遭到了毒手。

张三儿将身体紧紧地蜷在一起,尽力获取额外的暖意,肚子咕咕地响,却也无法顾及那么多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在南荒生存了那么久了,所以张三儿不会像北荒小孩那样,稍微一饿就叫苦连天。

一想到南荒,莫弈笨拙但坚毅的面孔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想了想南荒的往事,虽然艰苦,却也让她心中生了更多的暖意,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容。

而正想着,张三儿敏锐的听觉察觉到了脚步声,便马上站起来,正好看到有三个成年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而那三人看到张三儿发现,便索性加快了步伐,脸上带着****的笑意。

“你们别过来!”张三儿立马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指着走过来的三人,脸上虽然有慌乱,但更多的却是坚定。

匕首泛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这是齐钰偷偷给她的,若不是碍于规矩,齐钰还会给她更多。

“呦呵,小妹妹,哥哥我早就眼馋你这匕首了,要不给我算了,我来保护你,还省得你受苦呢?”其中一人调笑道,步伐渐渐缓了缓,毕竟他曾看到张三儿将一个试图抢她匕首的魁梧壮汉砍掉一条手臂,若不是张三儿女儿身暴露,也不会有人贸然针对她。

“哈哈,不给也行,待会儿成了我的人后,不给都不行了!”中间的中年人说,说完,还给了旁边两人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其实,哥哥们也对你没有恶意,你看,这路才走了一半,还不知道多久才能达到山顶呢,路上不知还会遇到多少凶兽,跟着哥哥们,保你一路平安!”中年人继续说,脚步却突兀地加快。

“不,你们退后!”张三儿不住后退,右手胡乱地挥着匕首,口中的牙齿将干裂的嘴唇咬破,血液落下来,落在磨破的衣襟上。

“好好,我们退后!”

可是,他们却没有退后,反而越走越快,直到中间那人大喝一声行动。

旁边两人立马就弯下腰去,在地上抓了大把的湿重的树叶,扔向张三儿。因在浓密的山林中,树叶湿润后变得很重,所以能轻易地扔过去。

张三儿毕竟还小,没想到这些手段,便下意识侧身去躲。可中间那人似乎练过身法,步伐如游龙般奔过去,一掌劈在张三儿右手腕,张三儿顿时手就松了,匕首脱手,被那人抢过去。

“啊!”张三儿大叫一声,双手猛地一推,却没将那人推开,自己反而跌倒在地。

“哈哈,匕首的确是仙物啊!”中年男人打量了一番匕首,另外的两人便过来将张三儿制住。

“救命啊!救命啊!”张三儿大喊,期盼那边还有人能良心发现,救自己。

可是,却没人如同小说中的英雄救美那般,大喝一声住手。

听到的却是一片对中年人的恭维声,张三儿顿时绝望。

“生在南荒,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但既然发生了,那就要活下去,哪怕是断手断脚,几乎饿死渴死,也要拼着命活下去!”

莫弈曾经救她后,她欲寻短见,他便如此说。只是如今,还有谁能救她?

“莫大哥,若有来生,我愿意和你生在南荒,死在南荒!”说完,便使出最大力气,挣脱两人,向那颗树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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