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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曼特农夫人(1)

太阳王青睐的灰姑娘

曼特农夫人是法国史上最传奇的女性之一。她以一个灰姑娘式的亮相出现在17世纪法国王宫,走到了波旁王朝最伟大君王——路易十四的身边,并最终赢得了路易十四的爱情。

曼特农夫人的人生却比一般灰姑娘还要艰辛。她身份低微,出生在监狱,早年曾嫁给一个又老又瘸的滑稽作家,日子过得穷困而尴尬。她初见路易十四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被人介绍来做路易十四私生子的家庭教师。路易十四对她的最初印象十分恶劣,曾直言不讳地对引荐者说: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路易十四也的确有傲视一切的资本。他是上任国王路易十三的老来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四岁就登基,共当了72年国王!这位国王多才多艺,不仅执政有道,而且在文化、艺术、科学、战争等方面多有涉猎。他在法兰西建立了一套完善的中央集权体系,被欧洲的专政君主制国家争相效仿。路易十四十分自大,曾自封为“太阳王”,还不可一世地宣称:“朕即国家!”这话传到世界各地,人们一边惊诧于他的厚颜,一边也折服于他的王者气概。说良心话,路易十四并未夸大其词,法兰西在他的统治下出现巴洛克式的空前繁荣,他就是这个王朝最耀眼的一处风景。

可想而知,曼特农夫人的后宫之路有多艰辛。路易十四的私生活也无愧于“太阳王”之称,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普照四方。他的情妇多得数不清,风流貌美者比比皆是,小姐和贵妇们想在其中占一席之地很容易,但修成正果几乎是不可能的。曼特农夫人呢?没有地位,不算年轻漂亮,也不费心于穿着打扮。这样不起眼的女人怎么能击败众多对手,撞入太阳王的下怀?

机遇的产生,既有偶然的成分也倚仗于人为的经营。路易十四突然厌弃了以往的荒淫生活,开始追求平静的爱情。曼特农夫人以其卓尔不凡的思想内涵成功吸引了路易十四的注意,潜移默化地向国王施加影响!国王发现了她平凡外表之下不可比拟的优点——一颗细腻虔诚的心。她宁静质朴,温文尔雅,令那些徒有其表的庸脂俗粉相形见绌。曼特农夫人从路易十四的知己好友变成恋人,后来与路易十四秘密结婚,陪伴路易十四走完了二十多年的余生。

由于身份相差悬殊,路易十四始终没能给曼特农夫人正式加冕,但曼特农夫人被公认为路易十四的第二任王后,是路易十四最终的感情归宿。她的宗教信仰甚至还影响了路易十四的晚期政策。

丑小鸭的蜕变

曼特农夫人原名弗朗索瓦丝·奥比涅,她的祖父是亨利四世内府的一个普通贵族。她的父亲孔斯唐·奥比涅是个声名狼藉的恶棍,因叛国、谋杀等罪名被捕入狱,在那里他凭着豪野放浪的坏男人魅力迷住了狱卒的女儿,被狱卒的女儿救了出来。1627年,孔斯唐·奥比涅与这个女恩人结婚,几年后再度被捕,关在尼奥尔的监狱里。1635年,弗朗索瓦丝·奥比涅就在监狱里出生。

弗朗索瓦丝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并不受母亲宠爱。1638年,三岁的弗朗索瓦丝跟着家人一起漂洋过海,到美洲的马提尼克岛去生活。在旅途中,弗朗索瓦丝生了重病奄奄一息,当人们准备把她海葬的时候,这个顽强的小生命又奇迹般好转起来。那时的美洲远未开化,马提尼克岛十分荒凉,一家人的生活非常穷困。

同年9月,法兰西举国欢庆,因为国王路易十三与王后安娜在结婚近23年后,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这孩子被取名为路易·天赐,即是后来的路易十四。

1643年,法国国王路易十三去世,不到五岁的路易十四继位。这个时候,弗朗索瓦丝还在大西洋彼岸饱受风吹日晒,有一次仆人疏忽大意把她一个人留在海边,她差点被蛇吃掉。

1647年,12岁的弗朗索瓦丝成了孤儿,被带回法国,由叔叔和婶婶收养。在那里她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叔叔和婶婶信仰的胡格诺教派是她最早的宗教启蒙。

1648年到1653年间,巴黎发生投石党叛乱,主教、贵族等各大利益集团斗争不断,年幼的路易十四被迫出逃,流落异乡。这个期间,弗朗索瓦丝也转由亲戚纳瓦伊公爵夫人的母亲纳扬夫人抚养。

纳扬夫人对弗朗索瓦丝很苛刻,她信奉天主教,把受胡格诺教派影响的弗朗索瓦丝斥为异端。弗朗索瓦丝被送进修道院学校,学习读写、算数等知识,并最终改信了天主教。不过她并非被强迫,而是在修女教师的温柔关怀和循循善诱之下被感化的。她以这位教师为榜样,希望也能做一个和善、受欢迎的人。但是没过多久,弗朗索瓦丝就因经济原因而离校了。在纳扬夫人的长期压力下,弗朗索瓦丝变得抑郁寡欢,越来越自卑。

但同时,纳扬夫人使弗朗索瓦丝有机会学习上层社会的礼仪,接触到巴黎的社交圈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弗朗索瓦丝被介绍参加滑稽诗人保罗·斯卡龙的沙龙聚会。刚一进门,这个衣着寒酸、手足无措的姑娘就暴露在一大群光鲜时尚的绅士淑女面前。她吓呆了,随即为自己的贫贱身份感到羞耻。当派对主人——丑陋、残疾的斯卡龙滔滔不绝地讲着笑话时,在场众人哈哈大笑,唯有弗朗索瓦丝躲在角落里哭泣。

不久之后,弗朗索瓦丝意外地收到了斯卡龙的来信。原来,斯卡龙已经注意到她在聚会上的失意,想给她一些安慰。通过几次信件交流,斯卡龙发现年仅15岁的弗朗索瓦丝有着惊人的语言天赋。他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一点,并鼓励说:“我无法想象,您平日为何要像别人千方百计表现自己那样来竭力掩盖自己的才能。”弗朗索瓦丝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夸赞,受宠若惊!

从此弗朗索瓦丝重拾自信,开始试着打扮自己,并屡次出入社交场合,锻炼口才和交际技巧。她与斯卡龙的来往也越来越频繁,斯卡龙对她由欣赏转为爱慕,后来竟提出要娶她。

这时纳扬夫人已经把弗朗索瓦丝视为包袱,巴不得她快点嫁出去。而弗朗索瓦丝尝到了受人瞩目的甜头,正对交际圈产生憧憬,也想借此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斯卡龙虽然身有残疾,家徒四壁,但在巴黎非常有名气,他的沙龙直通上流社会!

于是弗朗索瓦丝嫁给了42岁的斯卡龙。弗朗索瓦丝没有婚姻幸福可言,斯卡龙在公开场合风度翩翩,谈吐幽默,但私下里又是一个需要照顾的重病人。他行动时必须乘坐轮椅,对房事无能为力。有时候为了搜刮噱头,斯卡龙不惜当众拿弗朗索瓦丝当笑料,这令弗朗索瓦丝十分难堪。

弗朗索瓦丝这般安慰自己:她以母亲的盲目婚姻为鉴,认为狂热的爱情会带来不幸,而她对斯卡龙恰恰没有狂热;斯卡龙残疾,不便走动,这表明斯卡龙不会像她那个恶棍父亲一样到处生事;最重要的是,斯卡龙有智慧,知识渊博,拥有广泛的人际关系网,这才是她想要继承的东西。

巴黎人逐渐发现,滑稽大师斯卡龙身边升起了一颗耀眼的新星:斯卡龙夫人。她年轻漂亮,打扮得体,极具亲和力;她优雅风趣的谈吐并不比丈夫逊色,有时她甚至可以跟丈夫“顶嘴”。有好几个作家曾经记述过她的外貌,虽有追捧过度之嫌,但大致可以总结如下:她风华正茂,身材高挑苗条,皮肤细嫩,眼睛大而乌黑,发型很时髦。

弗朗索瓦丝很快成为巴黎的社交皇后。她与多位名媛淑女有着密切往来,从她们搔首弄姿、争奇斗艳的身影里进一步学习女人的魅力所在;同时她也令数名大臣贵族倾倒裙下,从他们的追捧和赞美中获得满足。但弗朗索瓦丝认为自己远远不止这个价码,所以并不为婚外恋情所动。她曾奉劝一位痛不欲生的追求者:“一个受尊重的朋友比一个受虐待的情人更好。”

此时路易十四正在哀悼自己的初恋。1654年6月,路易十四正式加冕,但仍由红衣主教马萨林执政。无所事事的路易十四与马萨林主教的侄女玛丽·曼奇尼热恋,很想娶她,却遭到王太后的反对,不得不忍痛放手。1660年,路易十四为了国家利益而献身政治联姻,迎娶了西班牙公主玛丽亚·特蕾莎。玛丽亚·特蕾莎个性呆板沉默,刚结婚时连一个法语单词都不会说,路易十四对她不算反感,也没有太多好感。多年以后,这位王后在临终前感言道:“自从我成为王后以来,我仅有一天是幸福的。”

1660年4月份,路易十四完婚后从西班牙回到巴黎。弗朗索瓦丝从阳台上看到王宫的队伍,很快认出了身穿华服、趾高气扬的路易十四。她暗自吃了一惊,心想:国王真是所有人里面最英俊的一个!然后她开始羡慕素未谋面的新王后。

不久,斯卡龙因病去世。他弥留之际对弗朗索瓦丝道歉,说自己太穷,没能给她留下任何遗产。弗朗索瓦丝则大方地表示,他的知识就是她最大的财富。的确,在斯卡龙的影响下,弗朗索瓦丝博览群书,学会了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掌握了上流社会的大部分规则。这场婚姻使她从一文不名的贫家女蜕变成左右逢源的交际明星——尽管她仍然很穷。

她让太阳自惭形秽

1661年,马萨林主教去世,亲政的路易十四开始展现他的魄力和才艺。他建立了强势的君主集权,在国外受人推崇,在国内实行绝对统治。他把国库恢复得井井有条,军队纪律整饬一新。同时他大力发展文学艺术,亲自为消遣娱乐推陈出新。

路易十四自幼爱好舞蹈,这时他下令在巴黎创办了全世界第一所皇家舞蹈学校,并亲自参加演出,先后在26部大型芭蕾舞剧中担任主角。他13岁首次登台演出,一直到30岁才退出舞台,因为他曾经饰演过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之后就经常自称“太阳王”。

“太阳王”的宫廷生活像他的名号一样金光四射。他下令修建了全欧洲最奢华的宫殿——凡尔赛宫,发展了盛极一时的餐桌文化,宫廷开支一度达到法国全年税收的一半。大臣和贵族们围着国王转,没日没夜地宴饮风流。路易十四纵欲好色,又对王后兴趣索然,许多小姐和贵妇都想借机上位,向国王出卖自己的色相和爱情。

路易十四先是与他的弟媳关系暧昧,后来转为对亲王夫人的侍女拉瓦莉埃小姐产生爱意。有两年之久,王宫里所有高雅的娱乐活动和盛大的欢宴,都是他秘而不宣地为拉瓦莉埃而举办的。拉瓦莉埃前后为路易十四生了四个子女。

而促使弗朗索瓦丝走入王宫的那个“恩人”,正是路易十四的另一个情妇——蒙特斯潘夫人。蒙特斯潘夫人是一位公爵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入宫做了亲王夫人的侍女,然后嫁给蒙特斯潘侯爵,与他有了一儿一女。她也是斯卡龙夫妇沙龙里的常客,在上流社会声名显赫。她和她的两个姐妹被认为是法国当时最美的女人,才貌、气质俱佳。

斯卡龙死后,弗朗索瓦丝穷困潦倒,曾一度住进修道院。她力求低调,但还是难免招蜂引蝶,不但昔日沙龙里的宾客慕名拜访,连本院的修士也对她大献殷勤。不久,弗朗索瓦丝得到圈子里朋友的资助,搬出修道院,重新开办了沙龙——她自己的沙龙。在弗朗索瓦丝的巧妙经营下,这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年复一年,这里的女主人越来越成熟练达,机智从容。但悲哀也随之而来——岁月消磨了她的美貌。她的脸庞曾因为年轻而朝气蓬勃,大放异彩,现在却日趋平淡。并不宽裕的生活使她疏于保养。现在她看起来至多是睿智隽秀,却不能让人感到惊艳了。她的感情生活也落寞压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生伴侣。独处的时候,她常向上帝寻求慰藉,对天主教的信仰愈来愈虔诚,生活习惯也随之变得素朴,渐渐喜欢穿黑色衣服。从军政界的朋友那里,她时常能听到宫廷里的韵事,偶尔对路易十四的堕落生活感到惋惜,她多喜欢这位国王啊!从第一眼看到路易十四,她就有点痴迷。她突然产生一个狂妄的想法:如果她,弗朗索瓦丝,能够有幸站在路易十四身边,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国王远离那些庸俗不堪的情妇!

1667年5月,蒙特斯潘夫人成为路易十四的正式情妇。这位丰艳迷人的美妇野心极大,一味排挤国王的旧情人。性情柔顺的拉瓦莉埃对情敌的骄横跋扈处处忍让,没多久就失去国王的宠爱,在绝望中住进修道院。时人评价这两位女性说:“蒙特斯潘夫人的皮肤比拉瓦莉埃白皙,她的嘴唇很美,牙齿也漂亮,但总是一脸傲慢。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又在搞鬼。她美丽的金发、姣好的手掌和手臂都是拉瓦莉埃所不及。但是,至少拉瓦莉埃为人干干净净,不像蒙特斯潘那样龌龊。”

蒙特斯潘夫人的心机确实如魔鬼一般。她放荡、风流,与路易十四趣味相投;她喜欢对宫里的人搞恶作剧,博国王一笑的同时却让受害者苦不堪言。后来人们只要一看到蒙特斯潘夫人与国王在一起就躲得远远的。

蒙特斯潘夫人还时刻紧盯着国王身边别的女人。妓女、仆人之流身份低贱,她们与国王的一时沾染虽然令人伤心,却不足防范。而一旦有贵族女子接近国王,蒙特斯潘夫人就要在宫里散布谣言诋毁她们,直到国王对她们生厌为止。多数人认为,蒙特斯潘夫人会是宫廷风月场里的最后赢家。

1669年和1670年,蒙特斯潘夫人接连为路易十四生下两个私生子。第二个孩子曼恩公爵先天残疾,必须送出宫去疗养,国王要找一个可靠的保姆来照顾他。蒙特斯潘夫人自告奋勇要帮国王选人——她决不能让年轻貌美的女孩担任此职!于是她想到了弗朗索瓦丝:这个女人有学识又不漂亮,还虔诚地信仰天主教,应该对勾引男人没什么兴趣。

当时弗朗索瓦丝刚刚拒绝了一份去当葡萄牙王后伴娘的美差。当她收到王宫发来的邀请函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她被邀请做国王私生子的家庭教师,这显然是个天赐的良机。弗朗索瓦丝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接下来她就要大显身手,好好教育国王的孩子,让他别像父亲一样奢靡无度;如果有机会,她还希望亲自诱导国王一番,让他知道低俗与高雅的差别。

弗朗索瓦丝与路易十四见面时,性喜奢华的国王看到她一身素黑,状如鬼魅,当即感到不快,告诉蒙特斯潘夫人:“我不喜欢你相中的才女。”蒙特斯潘夫人暗中高兴,对自己的选择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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