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对本公司的青睐，请回去等待通知。”
这句话在陆思思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你出局了！”
这是本月内第三家将陆思思踢出局的公司了。当然，也不是没有公司愿意录取她的，但是，这其中涉及到了雇佣方和被雇佣方在价值观上的巨大差异。陆思思从来没想过，一个月六百块钱可以雇佣到一个月休两天，每天上班十小时以上，而且几乎没有坐下休息的时间的全能职员。
陆思思紧了紧身上的防寒服，已经是三九天了，寒风像是小刀一样割脸了。前天下了一场大雪，弄得地面上到处都是泥泞不堪，环卫工人依然稀稀拉拉地沿着路边清理着那些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的积雪。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是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陆思思突然感觉到脚步一沉，低头一看，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女孩用力地拉住了她防寒服的下摆。
小女孩抬起头，怯怯地说：“姐姐、姐姐……”
陆思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骗子”，她本想甩开那孩子，但她看到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时，又有点狠不下心来。
“小妹妹，你先放开我的衣服，好吗？”陆思思试探性地说到。她抬头看了看周围，按照这座城市中那些职业乞丐的习性，在小女孩拉住她衣服的时候，那些在远处伺机而动的成年乞丐就应该已经围过来了。但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应该出现的乞丐并没有出现，只有这个小女孩。周围路过的行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陆思思，然后纷纷快步离开，似乎是怕惹上麻烦。
小女孩没有放开陆思思的衣服，而是继续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好饿……”
陆思思痛苦地犹豫了好久，才说道：“我给你一块钱，你随便去买点什么吃，行吗？”倒也不是陆思思吝啬，而是她自己现在也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衣食无着。她能从那微薄的生活费中挤出一块钱来给这个小女孩，已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了。
小女孩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说道：“哥哥他们也饿……”
陆思思准备掏钱的手立刻停在半空中，她警惕地看着小女孩，心里面琢磨着这是不是骗子的新手段。这小丫头脸上虽然乌漆抹黑的，但是从轮廓上还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如果洗褪干净了，应该是个惹人喜欢的漂亮小姑娘。陆思思越想越觉得这是个陷阱，可爱的小丫头可以让人退去警惕心，引发人们的同情心，然后嘛……
陆思思迈腿就想走。可是，小女孩死死地抓住了陆思思衣服的下摆，同时不断地说着：“姐姐，我饿……”
最后，她只能妥协地看着那个小丫头，而那个小丫头也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你哥哥在哪儿？”陆思思问到。
小女孩伸出短短肉肉的小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角落，说道：“在那儿。”
陆思思转头看过去，那个角落里确实还坐着一个与小女孩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不过，在那个小孩的旁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姐姐，我们并非是坏人。”小女孩说道：“我们只是饿。”
“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蛋的。”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陆思思还是小心地朝那边走了过去，同时问道：“为什么你哥哥自己不出来，而让你来？”
“哥哥说，他是男孩子，大人们会防备他。我是女孩子，会较为容易。”小丫头傻乎乎地说到。
“笨蛋三秀！你居然都说了出来！”因为已经靠得很近了，所以陆思思和小丫头的对话也传到了那个角落中，这让那个男孩子着急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小丫头连忙拉着陆思思的衣摆躲到了陆思思的背后。
“诶诶诶？怎么回事？还想吃东西吗？”陆思思对着想要扑过来的小男孩呵斥到。
可能是听到有吃的，小男孩才站住了脚步，用力瞪了一眼从陆思思身后探出头来的小丫头。
“那个……是怎么回事？”陆思思朝着蜷缩在地面上的那个体积明显较大的“物体”努了努嘴，问到。
小男孩转头看了一眼，用好听的童音说道：“无妨，死不了，就是饿的。”
陆思思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那个小鬼看向那个“物体”的目光中带有不屑。
陆思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老实地在这儿等着。”她也还没有冷血和吝啬到看着这俩小孩在这寒冬里面嗷嗷地喊饿，还有倒在地上的那个，看起来情况确实也不怎么好。
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市场，陆思思走过去，狠狠心，买了五块钱馒头。这年头，什么玩意儿都贵的要命，五块钱也就能买几个馒头、烧饼之类的东西。不过馒头比烧饼便宜，从数量上面考虑，陆思思还是买的馒头。她犹豫了一下，又走进旁边的零食店买了三瓶被滚水烫过的矿泉水。
她回去时，看见那两个孩子还真是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朝她这边看过来。她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倒在地面上的那个“物体”，说道：“诶诶，起来起来，别装死了，给你东西吃。”
倒不是陆思思这人恶毒，她就是讨厌这种总是希望别人施舍的人，小孩子出来要饭那是没有办法，毕竟在他们长大之前，他们的生活是被那些成年人决定的。而这成年人就不同了，有手有脚，身无残疾，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去做点什么正当工作养活自己和孩子不行啊，非得出来要饭吃。
陆思思买馒头也是一种试探，现在的职业乞丐都是只要钱不要吃的，哪里还像过去似的，乞丐是真的没有饭吃。如果这一大两小真的接受了这些食物，那说明他们是真的饿到走投无路了。
陆思思又招呼了两声，倒在地上那个人这才有气无力地缓缓从地上坐起来，那两个小孩子也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陆思思手里的食物，并没有上前讨要。陆思思要把馒头分给他们，但是他们却又都摇头拒绝了，指了指那个人，似乎要先给他才行。这让陆思思心中的火气变得又大了一些。
那个人抬起头来看着陆思思，让陆思思惊奇了一下，这是个年轻女人。她的头发很长，再加上脸上的泥泞灰尘，倒是看不清楚样貌，不过她伸出的手却十分优美好看，丝毫不像是劳动人民的手。
“吃的……”那个人理直气壮地朝着陆思思说到。
陆思思没好气地将装着馒头的袋子塞到了年轻女人的手上，又把装着矿泉水的袋子递给了小男孩。
出乎陆思思意料的，那个女人并没有立刻吃东西，而是从袋子下面摸出几个更为温热的馒头递给了等在旁边的两个小孩子，而她自己则是拿起了最上面那个已经冷透了的馒头啃了起来。
陆思思本想就这么离开，但是她看到那个女人吃相难看地把馒头塞到了嘴里后，又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的难过样子之后，无奈地拿过一瓶水，拧开了盖子递给她，说道：“喝吧，别噎死。吃个馒头被噎死，多不值当啊。要噎死也得被鲍鱼之类的东西噎死啊，不过，我看你是难了，可能性不大。你要是再这么要饭下去，别说鲍鱼了，我看你连普通的小鱼你都吃不到。这行没前途的，为了这俩孩子，趁早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或者是找个正经的行当干干。”
那女人接过水瓶，用像男人一样粗野的动作，“咚咚咚”连着灌了大半瓶水下去，然后才长出了一口大气，打了个嗝，沙哑着声音说道：“为何没肉？”
“我靠！”陆思思忍不住爆粗，用力把手里面的瓶盖朝着那女人扔了过去，然后站起身就要离开。
那个女人一把拉住陆思思的胳膊，黑乎乎的手印印在了白色防寒服的表面上，再加上刚才小女孩印在下摆上的手印，一大一小倒也相映成趣。
“姑娘，救命大恩，无以言谢！”那个女人一边嚼着馒头，一边含糊地说到。
“你放开我的胳膊就算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陆思思甩了甩胳膊，有些恼怒地说。
“姑娘，我三人……”那个女人叼着馒头，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陆思思干脆地打断了。
“打住！”陆思思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就是那耳根子超软的人，那俩孩子就让她掏出了将近十块钱，要是再听这女人叨叨她们那些悲惨经历，陆思思觉得自己指不定还能做出点什么傻事呢。
“我说你啊，年纪轻轻的，得为了你俩孩子想想吧？你们娘儿仨赶紧换个行当吧。行了，我也就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陆思思甩开了那个女人拉着她胳膊的手，又看了看那俩忙着啃馒头的孩子，叹了口气，走开了。
“诶，姑娘……我等非是……”那女人又说了一句什么，不过，陆思思没听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