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首先说服了苏联专家,但在与市一些行政领导讨论时,他们却坚持非拆不可。此时,瘦弱的梁思成一改平日温温尔雅的书生气,吃了枪药似的"啪"的一声拍案而起:"照你这样,干脆推倒团城、填平三海,修一条笔直的马路通过去好了,还讨论什么?"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会场,直奔中南海西花厅向周恩来总理恳切陈述保护北海团城的理由。周恩来终于被梁思成说动了,放下手头的工作,亲自到现场勘查,最终下决心保护团城。
团城保住了,同时,北京明朝留下来的唯一的楠木建筑物--东直门城楼拆掉了。原因很简单,为了东郊机场建成后的交通便利,如果不拆这个城楼,绕道就要多花几万元人民币。也就是这座楠木建筑,在30年代,一个日本木匠见是楠木古建筑时,向袁良市长提出,愿意自掏两万大洋进行维修。
中国历代对文化的传统观念,局限于诗、文、书、画,向来把建筑视作不登大雅之堂的"匠作之事"。朝代更替,更是以"推陈出新"、以破坏前代遗存建筑为乐事。同欧洲的古国比起来,我们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民族,上千年历史的古城,我们留下了几座?
梁思成认为,个人记忆依存于自身的生灭,因而是微不足道的,但一个民族的记忆不能没有实在的物体见证,民族的感情不能没有实在的依托。这种民族的记忆和情感,不仅给人带来美的享受,还能结晶成民族图腾的底色。莫斯科的红场前的一条道路,为避开一个古建筑而拐了一个弯,梁思成觉得这就是对历史真正的尊重。
梁思成近似疯狂般坚持保护古建筑,并非患了"复古病"。这位留学美国、游历欧洲、学贯中西,又对中国古建筑作了长期考察的建筑学家,一直站在同代人不能理解的高度上,是时代患有严重的近视症,看不清梁思成指点的方向。
早在30年代,梁思成在河北宝坻考察广济寺的三大士殿时,欣喜地发现这是一座架构独特、有着极高文物价值的辽代建筑。后来,当他得知当地要拆时,他心急火燎地向河北省有关部门反映,希望保存下来。对方告诉他:"辽代的建筑又怎么样,反正是一个没用的破庙,不如把这些辽代的木头拿去修桥,还能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