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老舍是北京人。北京是金、元、明、清几代王朝古都。老舍是满族人,是第一位纯粹用北京人的口语进行文学创作的作家。
满族政权没落之时,正是满族文化瓜熟蒂落之际。对于一个合格的作家,非得有丰富而饱满的生命及内心体验不可。老舍本人的爱好就达十多种:打拳、唱戏、养花、说相声、藏画、玩骨牌、写字、养猫、旅行、收藏小珍宝、曲艺、戏剧、下小馆、念外文、和小孩子交朋友等等。
老舍一生共67年,有42年在北京度过,但是在他从事写作的41年里,只有1949年后的十七年是真正在北京度过的。1924年,老舍到英国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的汉语讲师,在那里,以发表在〈〈小说月报〉〉上的〈〈老张的哲学〉〉、〈〈赵子曰〉〉、〈〈二马〉〉开始了正式的文学创作。写在新加坡的〈〈小坡的生日〉〉、青岛的〈〈骆驼祥子〉〉、〈〈月牙儿〉〉、〈〈猫城记〉〉等等文章,却都是写北京的种种人和事。北京这条长河已经灌进了老舍所呆过的每一个地方,他敢放胆地写,"每一探手,就摸上一条活泼的鱼儿来"。
虽然老舍留学国外那么多年,但是,说起对中国传统文化认知的透彻程度,就算是一直呆在国内的学者,似乎也无法同他相比。老舍在国外教书二十多年之后,最终回归东方。
今天在文化领域,有口号说"要将艺术揉入中国元素"。听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第一,我们首先都是中国人,不管我们乐不乐意,在我们血管里来回奔窜的都是中国制造的血细胞。其次,标榜所谓"中国元素"的人,恰恰是将自己对中国的热爱,建立在了对中国文明误读的基础之上。真正的东方文化,不是几句咿咿呀呀的青衣念白、一两张涂满劣质油彩的京剧脸谱、几小撮杂草一样的中草药,或是一尊由塑料泡沫制作而成的长城模型。
很多人要么在音乐中加几句京剧唱词,要么在白宫后头画条大白龙,或者在意识流里头加上《金瓶梅》选段,他们自信满满地以为如此粗制滥造的东西就可以摆脱他们文化心理上的虚弱。他们对于西方现代强势文化的消化系统,类似于一台跛脚的碎纸机,大量的技术、讯息被塞进去,只能飞出来一团絮絮扬扬的、毫无用处的纸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