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社会,人们像泡温泉一般地对纯粹的学问上了瘾,整日腻在知识里不肯出来,而头脑呢?则五花大绑缠上大红绸花,供奉在书架的角落里任其落灰。对于思想,他们像大冬天冲凉水澡一般,飞快地来回蹦跳,就是不愿意安心地呆在水龙头下把全身上下的劣质酸腐气洗个干净。满街上跑着、走着、躺着、游荡着,不是一个个生动的人,而是一摞塌了方的,由各种知识剪贴、拼贴而成的二手百科全书。
梁漱溟不在乎自己没看全孔子的著作却自恃为儒子,也不看重自己虽学问一般却是个纵横捭阖的思想家。他在自述中说:"回想我从读小学起一直到现在,似乎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主动的,无论思想学问作事行为,都不是承受于人的。"(《朝话》)。他在中学读书的时候,老师经常要大家抽题目做文章,看大家的文笔如何。班里其他的学生都是抽到一个题目,写一个肯定前人所肯定、否定前人所否定的普通论文。但"我就喜欢标新立异,提到一个古代的什么人物,或者某一件事情,一般都是称赞这个人,我故意表示我不满意他,就是标新立异。我们的教员老师,有个老的先生,看到我这个文章,叫做'翻案文章'。人家这样说,你偏那样,很不高兴,批语就批得很坏,说你'好恶拂人之性,灾必及于自身',你将会有灾祸,一位老先生这样批。"
然而这位姓王的先生当时定不会料到,就是这样一个他认为的"灾人",幸运地躲过了1957年的"右派"帽子。连文革都被他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而且,从1966年9月21日起,梁漱溟还在在手边没有一本参考书的情况下,用写"交代"的笔,用月余时间,偷偷地写完了四万余字的《儒佛异同论》。接着,又写完了《东方学术概观》。
进入北大之后,梁漱溟展开对东西文化的比较研究,1921年暑假,他应山东省教育厅的邀请在济南讲授其东西文化及其哲学。一连讲了40天,不久即由商务印书馆正式出版。1929年,此书即已印行八版,并被翻译成12国文字。"世界未来文化,就是中国文化的复兴!"梁漱溟对中国发展的见解使得新儒家哲学在中国产生,一种新的治学方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这是一条如假包换的地平线,而不是等待将人绊倒的障碍物。且如果没有这种山崩地催的效果,新儒家代表冯友兰又怎会从梁漱溟的学生堆里被震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