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寂驾着马车，一路颠簸回到将军府。
“瑶筝！瑶筝……”
慕容青鸾泪眼迷蒙，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入将军府，四处找寻瑶筝。
待到她寻到瑶筝，两人急急忙忙赶回马车之时，姜国国王一行人已经将墨渊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让我进去见我墨渊。”
慕容青鸾娇小的身子在姜国男人之间穿行，很快遍被人伸手拦住，“国王正在为陛下诊治，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进去打扰。”
慕容青鸾瞪着一双焦急的眼眸问：“诊治？国王手中有蜜菁？”
那姜国护卫摇摇头，“没有，国王在二十年前曾经服用过一粒蜜菁。国王正在以自己的骨血为陛下续命，蜜菁的药效早已融入了国王的骨血，只要陛下每隔一个月服下国王的骨血，陛下的病便无大碍。”
慕容青鸾诧异地望向瑶筝，眼睫上还沾着几滴泪珠，但心底却燃起了一丝希望：“瑶筝，你说呢？”
瑶筝微微一点头，面上闪过一丝忧虑：“这个法子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的，我也曾服下蜜菁，我的骨血也能够救活墨渊！”慕容青鸾才刚问出口便后悔了，一双泪眼之中闪过点点清亮，“是墨渊不让你说，对不对？”
瑶筝黯然点头。
墨渊实在是太宠着那丫头了，舍不得她磕着碰着，更别说要每隔一个月放她的血了。她自小便是畏寒的体质，若是月月输血，多半会留下病根。
慕容青鸾咬牙，沉默站在原地，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不一会儿，姜国国王从马车中走出来，手腕上缠上了纱布，慕容青鸾忙吩咐瑶筝将小墨原抱过来，朝着他感激一笑：“多谢国王出手相救，小王子归还，希望姜国与我朝可以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外敌。”
姜国国王接过小王子，见小墨原瞪着一双碧色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心中一动，笑脸相对：“是本王应该感谢皇后娘娘才对，若非皇后娘娘心存善念，小王子恐怕已经身死草原。皇后娘娘为本王留下一支血脉，本王救陛下一命实属情理之中。”
慕容青鸾望着被抱走的小墨原，心中念念不舍，伸出手去，想要再摸一摸他的小脸蛋。
姜国国王突然转身，笑对慕容青鸾：“皇后娘娘若是想念小王子，可以随时来姜国做客。我朝乃友谊之邦，自然会热情招待。”
“多谢。”慕容青鸾微微抿了抿唇，最终将伸出去的手臂缩了回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墨原如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这个冒牌娘亲也该收手了。
“既然已经寻得小王子，本王也该回姜国去了，告辞。”姜国国王命人抱走小墨原，带着一众兵马消失在慕容青鸾的视野之中。
平城的危机这才真正解除。
回过神来，慕容青鸾命人将昏迷中的墨渊搀入将军府的新房，一整晚，她都静悄悄地守在他的身侧，望着他狭长浓密的睫毛，忍不住伸手怜爱的抚弄。
“傻墨渊，不过是鸾儿的一点骨血，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慕容青鸾轻轻抚着他的侧脸，情不自禁地低头，在他的眉间印下一枚吻痕。
墨渊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诧异地望着慕容青鸾，随即莞尔一笑，揽她入怀：“鸾儿，上天见怜不忍分开我们，我们要永远幸福。随朕回宫吧，明日就出发，好不好？”
慕容青鸾摇摇头，不说话，只是固执地嘟着小嘴望向他。
墨渊心中一慌，忙伸手摁住她的小手，“怎么了？你又反悔了？你不愿意随朕回宫？”
慕容青鸾望着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一阵好笑，低下脑袋，偎依在他怀里，压抑着嗓子低笑：“才不是。鸾儿是想等墨渊的身子好些，到时候我们再出发也不急。我就在这儿，你还怕我跑掉不成？”
墨渊微微一低头，吻上她光洁的额头，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吟：“朕怕，朕怕极了。你若是再敢逃跑，朕就……”
“你就怎样？”慕容青鸾抬头，一双清灵的凤眸印着墨渊那染满****的漆黑瞳仁，似有所期待。
“朕就翻遍南朝的每一片土地，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给找出来！”墨渊长臂一伸，将她往怀里紧了紧，贴着她的身子，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他才会觉得心安。
“倘若我离开了南朝呢？北朝、大漠、姜国、雪域……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慕容青鸾朝着他俏皮地眨眼睛，有意刁难。
“那朕就讨伐北朝、亲征大漠、夷平雪域，颠覆整个世界，也要寻到你的身影！”墨渊的承诺在她耳畔响起，那样惊心动魄，又满含深情。
“墨渊……你真好。”慕容青鸾主动吻了吻他的唇瓣。
墨渊的兴致被勾起，“鸾儿，陪着躺着，好吗？”
“恩。”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给了她飞蛾扑火的勇气，她乖乖脱了衣服，钻进被子，贴着她的身子躺下。
可是，似乎没有人让她脱衣服呀？
身上有一只大掌在游移，慕容青鸾猛然一惊，一把握住墨渊的手，紧张问：“墨渊，你还在病中……现在不适合。”
“朕真的很讨厌听见墨渊两个字。”
一句话说完，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而后她所有的反抗都变成了呜呜咽咽地娇喘，达不到阻止他的效果，只刺激得他越发英勇起来。
新房之内，一片春色。
次日清晨，慕容青鸾又栽了。
丫鬟杏儿打水为她洗漱之时，她的双腿一直在打颤，想要合拢都难，从床榻走到梳妆台的途中一共摔了三跤。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杏儿焦急问道，“夫人吩咐奴婢为陛下炖了鸡汤，小姐也喝些补补身子吧？”
“不用不用。”慕容青鸾胃里头在翻滚，提到鸡汤她就想吐，只得尴尬地朝着杏儿笑道，“我没什么事，只是眼神不好，没仔细看路……”
杏儿又问：“真的是这样吗？那小姐以后小心些。”
床榻上半躺着的墨渊眯成一双眼眸，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满含深意地望了慕容青鸾一眼：“是该小心些，伤着大的不要紧，可别伤着小的了。”
慕容青鸾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究竟是谁害我摔跤啊？得了便宜卖乖……”
杏儿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不解问道：“小姐，是谁害你摔跤啊？”
“是啊，是谁害皇后摔跤？说出来，朕严惩不贷。”墨渊一脸正色。
慕容青鸾羞愧得咬牙切齿，别看那厮平日里斯斯文文的，说到底就是衣冠禽兽啊！
昨天夜里，某个禽兽在她耳边一直说情话，一直说一直说……到最后她又被他的美色给勾引了，乖乖脱光了衣服躺在他身边。
说好了只是陪他躺着而已，为什么他的大掌一直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啊？
摸来摸去也就罢了，为什么到最后她又成了被压在身下的那一个？
被人上，她自然倒霉，谁叫她****熏天……可凭什么那厮一直欲求不满啊，还口口声声地说：“你欠了朕十年，十年的债，朕要你加倍偿还。”
“鸾儿……”墨渊起身，来到梳妆台前，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眉笔，三两下便为她勾出柳叶眉，“今日真的该回宫了。”
慕容青鸾面色一紧，心中有口气堵着，说不出话来。
“你总该面对母后了，不管母后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她始终是朕的母亲。”墨渊从背后环住她，大掌抚向她的小腹，“如今，你腹中有了胎儿，母后就算对你有再多的不满意，看在小孙子的份儿上，她都舍不得伤害你的。”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谁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怀上？”慕容青鸾出声反驳，虽然心中也隐隐相信墨渊的猜测，她最近的反应愈发强烈，月事也已经有三个月没来了……
“你熟睡的时候，瑶筝已经为你诊过脉……”墨渊的脸上满是笑意，弯下身子在她的小腹上听了听，笑道：“它已经三个月大了。”
“啊……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慕容青鸾睁大了眼睛瞪他，心中却满是欣喜。
“早跟你说了，可你不信。”
墨渊小心翼翼将她圈在怀里，“如今你的肚子就是王牌，可以放心随朕回宫了吧？”
“好吧。”
慕容青鸾叹息了一口气，她多喜欢在将军府自由自在的日子，一进皇宫，满满的都是宫规，她已经在那儿被关了整整十年，想不到十年之后又要重新回到那个牢笼。
墨渊瞧她牵强的表情，有在她耳畔暖声安慰道：“朕命人在京城修葺一座府邸安顿岳母，以后你可以时常出宫探望她，这样行不行？”
“真的？”慕容青鸾的心情总是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突变。
“君无戏言。”墨渊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宠溺地笑。
嘉义十年，冬十月，皇后回宫。
慕容青鸾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可肚子还完全看不出来，依旧是身形轻巧。
“未央宫尚未打扫，今晚便在承乾宫歇下吧。”刚刚入宫，没有见到甄太后，墨渊便揽住了慕容青鸾的腰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往承乾宫走出。
慕容青鸾总觉得墨渊这么做是故意的，未央宫一直有红鸢守着，红鸢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没道理没有打扫。
“墨渊……”不安地唤了他一声。
“恩。”墨渊低声应她。
“新后是不是住在未央宫？”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墨渊的身子猛然一颤，背脊僵住，脚步也慢了下来，他扯着唇角解释：“朕从未碰过她，你不要生气。”
慕容青鸾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眯着眼睛笑：“我相信你。只是，你总该让我见见她吧？你已经娶了人家，没道理我一回来就将人家从未央宫中赶出去……”
墨渊神色微变，压抑着嗓音道：“这件事，你不用管。”
慕容青鸾注意到他的不悦，只得乖乖闭嘴。
华阳长公主得知慕容青鸾回朝，心里头的惊讶和恐惧与日俱增。听说慕容青鸾已经与云舒母女相认，她突然觉得她非但没有了长公主的身份、丢了儿子，连皇后生母的身份都被剥夺，心里头的仇恨越来越强烈，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次日，墨渊下了早朝，回到承乾宫中。
慕容青鸾已经早早起身，坐在他的书桌面前，执笔描摹着他的字迹。
他的字苍劲有力，就同他的人一样，骨子里的傲气根本掩藏不住，点点流露出来。
“墨渊……”慕容青鸾感觉到墨渊的反常。
他虽然同别人不怎么说话，但是面对她的时候，他很少这样沉默。
“鸾儿在写字。”墨渊凑过来，压下心里头的担忧，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在宣纸上勾勒。
慕容青鸾心不在焉，“墨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很不好。”
墨渊淡笑，温润的眉眼将先前的担忧隐藏下去，“能有什么事，只要你一直呆在承乾宫中，墨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吗？
慕容青鸾不觉在心底反问。
大约到了正午的时候，又有朝臣找墨渊去御书房议事，慕容青鸾便唤了阿寂来，问：“今日在朝堂之上，出了什么事？”
阿寂面色一黯，微微低下头去。
“你说话呀！”慕容青鸾心中焦虑，很是为墨渊担忧。
阿寂单膝跪下，沉声道：“左相右相联名上书，皇后私自出宫，有失国体，要求陛下将皇后废黜。”
慕容青鸾心中一紧，虽然早猜到此次回宫会有许多磨难，却没有想到事情传得这么快。
“除此之外呢？”慕容青鸾又问，“陛下定然为本宫辩驳，说本宫并非私自出宫，而是受陛下之命出宫体察民情。”
“不错……”阿寂应道，“陛下确实想尽办法为皇后娘娘脱罪。但左相右相原本就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如今陛下为了寻回皇后娘娘，不顾群臣非议突然御驾亲征，已经在朝臣中失了威信。太后娘娘坐镇宫中，非但平定了大皇子叛乱一事，还将皇长孙墨弘的势力围困在若水以南，如今朝臣中信服太后娘娘的人远远超过了陛下……若是太后娘娘故意刁难皇后娘娘，并非陛下三言两语可以力排非议。”
慕容青鸾身子微微一颤，想来甄太后已经在养心殿等着她了。
“朝臣们还说了些什么？”慕容青鸾静下心来，又问道。
“一国两后，不合国体。新后未有任何过错，应该废黜慕容皇后，请罗皇后入住东宫。”
慕容青鸾咬牙，“罗皇后便是那个新后？本宫倒要去见见她。”
在她心中，罗素就是一个第三者，趁着她与墨渊闹别捏，突然插足进来的第三者。她与墨渊十多年的感情，怎么能白白毁在罗素手上？
慕容青鸾走到未央宫之时，站在大门口的红鸢瞪大了眼睛，努力揉了揉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走上前来，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和皇后娘娘长得一模一样？”
“红鸢，是我。”
慕容青鸾只简简单单吐出四个字，红鸢便僵愣在原地，心中明亮如镜。“你是皇后娘娘，那么宫里头的那位便不是皇后娘娘了。”
“她是新皇后，罗素。”慕容青鸾淡笑，“本宫前来未央宫，就是想要见她一面。”
说罢，慕容青鸾便迈步往未央宫走去。
“不……”红鸢横出手臂来，一把将她拦住，“皇后娘娘，你现在不能进去。”“为什么？”慕容青鸾不禁反问，仅仅是几个月的功夫，为什么连红鸢都不肯站在她这边了呢？
“反正……反正就是不能进去。”红鸢支支吾吾，口中含糊不清，似有隐情。
慕容青鸾双眉不由自主地皱起来，微微有些发怒，“她的面子很大，本宫不能见她？”
红鸢猛然朝着她跪下去，“请皇后娘娘恕罪！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去看她！”
“陛下？”慕容青鸾的心揪成一团，“为什么不让本宫见她？”
“奴婢也不知道。”红鸢默默摇头。
慕容青鸾回想起墨渊说过的话，他说“这件事，你不用管”，她信任他，于是努力静下心来，弯腰将红鸢扶起来，对她道：“好了，不进去就不进去。本宫就是来看看你，好些日子没有瞧见你了，本宫很想念你。”
“奴婢也很想念皇后娘娘。”红鸢朝她露出几分笑意，脸上的紧张和惊恐渐渐消失。
“你整日和那新皇后呆在一起，还会想念本宫？”慕容青鸾打趣道，“等过些日子，你来承乾宫伺候本宫吧，也不知那新皇后对你好不好。”
听慕容青鸾这么一说，红鸢的面上又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淡笑道：“能不能去承乾宫伺候皇后娘娘还得看陛下的意思，陛下下令要红鸢伺候新皇后，一步都不让离开，如今皇后娘娘归来，红鸢怎么分得开身？”
“放心。”慕容青鸾握住红鸢的双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从小跟本宫一起长大，本宫自然舍不得你流落在外。墨渊最宠我了，我去同他说，将你要回来……”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红鸢微微挣开了慕容青鸾的手，疏离道，“只是奴婢担心，陛下未必会同意。”
“怎么会？”慕容青鸾觉得今日的红鸢古怪极了，从前她向来是大大咧咧的个性，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变得这般听话了。
“会与不会，皇后娘娘要问过了陛下才知道。”红鸢如是说。
慕容青鸾的心中更是乱成一团，忧心忡忡地回了承乾宫。
回到承乾宫中，墨渊还没有回来，找了守门的太监一问，说是墨渊还在御书房议事。
慕容青鸾的眉头拧成一团，这个时间，墨渊都会陪着他用晚膳的。慕容青鸾吃饭太过挑食，为了她肚子里的小宝贝，墨渊总是会逼着她吃，还要准时吃，晚一刻都要被他责罚。责罚的方法有很多，一般都折腾得她半夜无法入睡，最后昏死在床榻上。
“摆驾御书房。”
慕容青鸾料想墨渊是被一群朝臣绊住了，为了她的事情，他近日来一定很焦心。
还没有出承乾宫，慕容青鸾便被拦住了。
“皇后娘娘……”一个小太监跪倒在慕容青鸾面前，道，“陛下吩咐过，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陛下处理完事务很快就会回来。”
“没有关系，本宫去御书房，待会儿陪陛下一起用膳。”慕容青鸾扶他起来，只感觉整个承乾宫的人反映都怪怪的。
“不……不不！皇后娘娘，陛下马上就到了，您再等等，别走岔了路，反而耽搁时间。”那小太监不肯起来，只是拦在慕容青鸾跟前。
慕容青鸾越发不安起来，声音中多了几分严肃的味道：“从承乾宫到御书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怎么可能走岔路？”
“不，不是。奴才说错了，奴才的意思是……”那小太监被慕容青鸾斥得无话可说。
被这么一拦，几分恐惧涌上慕容青鸾的心头，“陛下不在御书房，对不对？”
说什么都是错，那小太监已经不敢回话，只是伸手拦在慕容青鸾面前，不让她的脚步移开半分。
“不回答，就代表本宫猜对了。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慕容青鸾的声音冷下去几分，额上微微蒙上了一层香汗，心里头担忧墨渊的安危，于是斥道：“说，陛下在哪里？”
小太监闭口不答。
“你若是不说，本宫割了你的舌头。”慕容青鸾厉声恐吓。
“在……在未央宫。”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
慕容青鸾回想起红鸢的反应，心一点点往下沉。既然他只是被迫娶了罗素，那他去未央宫做什么？若是为了处理罗素的事情而去未央宫，他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