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沉迷蒙的天色,灰色烟气迷失了高楼,黄色天光弥散不开眼前暗殇。在雨中孤鹰的一抹黑色,在矗立的商厦上空徘徊不去。天更加深沉、未明。就如望着窗外景象的男人的心。
潘氏集团大楼顶层的办公室,一片暗色,一个更深的身影突显,看不清男人的脸,骤逝的闪电,擦亮了他转动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的动作。
窗前巨大办公桌上的白色铅纸,哗哗作响,照片被风翻动,最后全都吹散到了地上,凌乱不堪。忽明忽暗的亮光窥窃了纸张上面的铅色的脸,模糊而诡异,他竟产生几分不适。
短短的几分钟,男人经历了惊讶、怀疑、了然、恨绝。
有了决定,他迅速起身,身后的座椅也因他的动作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抓起话筒,果决地按下号码,对着电话严肃道,“给我马上调查蒋少秦的资料,一个字都不能少,好了直接送过来!我等着!”
扔下话筒,像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拾起地上的一张照片。
他不能否认刚看到照片时最原始的惊讶,照片上的女孩和自己死去的妻子少离竟有几分相像,就连她们脸上清淡的忧愁,都是如此的相像。他相信治禹选择和她在一起,正是这个原因。治禹想念他的母亲,所以憎恨自己,找了一个和他母亲相像的人。
让他感到惊讶的远不止如此,刚才他的视线扫过姓名栏,“蒋靑涔”,原名,“蒋璞晢”,母亲栏,“蒋少秦”。
她是蒋少秦的女儿,那她岂不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女孩。
难道真的是因果因缘。
H市的秋冬季节多阴雨天气,已经连续半个多月,小雨绵绵不断。
治禹对这样的天气颇为烦躁,这种天气他根本不能上山。占锋百无聊赖的地在室内玩篮球,直怂恿着室友去雨中踢球,却遭了叶晟的白眼。涵雨有一半的英国人的血统,每到假期的时候他都回英国乡村庄园陪伴祖父母,习惯了阴雨绵绵的天气,而且他以为这刚好给了他时间阅读,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书了。
还有一个人,靑涔,她对雨一种迷恋,每当下雨,她总觉得莫名的兴奋。
就像现在,她一个人慢步走在学校通往白蝶谷的路上,却不恰巧被治禹看到了。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些距离,治禹向她跑去,她还未发现他,她走的慢慢吞吞,不时踩在水瘫上,笑着躲开溅起的水花。
治禹才知她是有心淋雨,心里责怪气恼,加快了脚步,在她完全没有的准备的情况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伞。
靑涔刚开始不知是他,惊叫出声,直到她看到治禹阴沉的脸,才不好意思地闭嘴。
“你在淋雨。”治禹声音责怪。
“我没带伞。”
“你喜欢淋雨。”治禹明白她是故意,靑涔给的感觉就像是H市的天气,迷迷朦朦,轻轻透透,烟雾蒙着另一层的烟雾,重重叠加,阴郁不明,所以她就像是这样的天气,给人一种奇怪不明的感觉。但是这不是重点,她的感冒才好些,治禹看她不在意的神情,心里竟生出几分着急, “下雨天你还想去哪?”
“我走走就回去,懒得带伞。”靑涔看他的神情,就没敢说,她本来要去白蝶谷。
治禹不再说话,有些气恼恼的看着她,看着她头发以及衣服上沾着雨滴,不可置否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又抓抓她已经半湿的头发,拉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靑涔没再坚持去山上。
她湿冷的手指碰到他有些粗糙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这是第一次,她喜欢上干净微凉的触感,她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
回去的路上,治禹怕她淋湿,一直小心翼翼地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前。
雨滴落在伞布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不小心飘进伞内的雨丝,冰凉的,像禁不住诱惑,靑涔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伞布上淌下的雨滴,冰凉的雨水打在手上,湿湿的,凉凉的。
她喜欢雨水冰凉的触觉,手臂打湿,清冷的风吹在身上,说不出地舒服和放松。
治禹看着她伸出去接雨的手,仰望天空的样子,心神一颤。
治禹没有阻止她。直到她的衣袖湿了一大片,治禹才拉回她伸出去的手。
靑涔刚想说什么,突然,黑色的车影进入他们的视线,并缓慢的在他们身边停下。
治禹好像预料到了,皱起了眉,上前一步把靑涔隐在自己的身后。
靑涔也感觉到了治禹的变化,他的身体有些紧绷,手上温度骤降了几个温度,她不解,从治禹的背后望着那辆车。
车上很快走下一个中年男人,笔挺地站着,等候在一边的人马上为他撑伞,中年男人从一开始眼睛就看着治禹,不时又盯着靑涔,他的眼神一直在治禹和靑涔之间流转。
治禹不能忍受他打量的眼光,更不能忍受潘百丰看靑涔,他拉着治泠的手转身离开,不想却又看到迎面未来的治鹏和治泠。
好,很好,今天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治禹和靑涔像被包围了,他们不知道在以后的时间,今天到场的人封了他们所有的路,他们被禁闭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几乎无路可走。
沉默,默哀……
治泠的眼神在碰到父亲后就闪躲了,有着明显的心虚。但是看到治禹身边的靑涔,又忍不住叱道,“怎么又是你!”
靑涔没有听见治泠的叱责,她用一场惊恐的眼神看着治泠身边的人——治鹏。
治禹感觉到靑涔反握住自己,越来越紧,她的身体在后退,他不明白她突然的惊慌,他暂时忘掉了自己再见到潘百丰后的烦闷。
治泠似乎也感觉到了靑涔的怪异,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治鹏也是第一次正面靑涔,她又搬出了她那种受惊的表情,他此时没有细究,绕过治禹他们。
靑涔在治鹏走过时候,几乎晕倒,治禹扶着她,往草坪上走,绕开了他们所有的人。
治鹏从看到父亲头脑就开始运作,他在猜测潘百丰的心思,他从小就一直猜测他的心思也都可以摸到七八分。很明显他来这里并不是来找自己,他俩找治禹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脸上却不作任何表情,他径自走到父亲的身前,恪守做儿子的本分,“爸爸,您来了!”
潘百丰点头,但是他的眼神还停留在靑涔的背影。就是她吧,虽然他没看清楚,但是从治禹充满保护的姿态上来看,就是她了。
在那通电话后,他不久就拿到了关于蒋少秦的所有资料。蒋少秦,十三年前从B市搬去H市,同时给女儿改名蒋靑涔。那时候她应该只有八岁,和治禹一样的年纪。
和他料想的没错,果然是她们。
望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潘百丰竟生出伤感。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已经是婚约的人了;如果,不是意外,少离也就不用死。
想不多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两个人还是走在一起,是恋缘,还是孽缘。
治泠趁父亲失神时,偷偷地溜走了,她知道父亲来学校并不是为了她,所以她走了对他也不会又任何影响。
治鹏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望着和潘百丰相同的方向,嘴角怪异地扯动。
治禹明显感觉到了靑涔的轻颤,不理会潘百丰在他身后的声音,他带着靑涔回到自己酒店的房间。
治禹不解,靑涔刚才看到潘百丰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她的震惊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一样,但是这一次他多了恐惧。治禹感受到了她的恐惧。
靑涔的脸色有些苍白,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她的手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拉着他的不放,颤动比更刚才更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