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涔说,小时候,我不知道到底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我还不懂得的年纪,我已经懂得了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恐惧。但是,当我一天大过一岁,我终于懂了在我身上发生的,我的恐惧越来越深。悲伤来的慢,却还是来了。从此,我就只能与恐惧和无望为伴了。
我的爱人,为何你来的这般迟,在我失去最宝贵最珍藏的,你来了,却已经是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饱含泪水的眼,再回头望你,今生只剩下这一次的回眸,我笑了,你的脸在我继续流淌下的泪水中模糊了。
靑涔自那天后,就一直呆在房间不愿意出来,她害怕,她害怕在学校里再遇到那个人。她甚至拒绝治禹见面的要求。这几天她一直睡不好,噩梦接连不断,她根本就不能闭上眼睛,她只能依靠安眠药。这件事她不敢告诉文儿,她只能自己去校医务室拿药。
她想到了在路上看到他的可能,但是她没有选择了,她的身体已经到了零界,她需要睡觉。
但是她一走出医务室,就看到了那个怪物,他在向她走来。
治鹏是潘家的子孙,血肉里都有战斗的灵魂。也许,他对靑涔的开始的印象不过长的漂亮而已,单纯地是治禹的女朋友这个故事也不能让他兴趣抢夺之心,直到那下雨天,他在她眼中看到的恐惧了刺激他,他开始对她产生兴趣。他现在在医务楼的门口“巧遇”了她,并向她走了过去。
再次看到治鹏的那一瞬间,靑涔的眼神闪躲,但是她却强迫自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从他身边走过。
靑涔这样强迫自己,最后证明,她失败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害怕、恐惧,她根本不能直面当年的怪物。
治鹏在她的面前停下,她被迫跟着停下,她剧烈颤抖,几乎不能支撑着站着,她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治鹏,她似乎就快晕过去了。
治鹏虽然喜欢她对自己的惧怕,但是他也好奇和疑惑,她为什么这么怕他,目前为止他做了什么,让她会有这样的神情,她的眼睛里,有怕、有惧、有恨、有狠,她又在想什么?
他该认识她吗? 她,到底是谁?
治禹再向靑涔靠近了一步,靑涔慌忙地后退,她差点跌在地上。
治鹏眯起了的眼睛,他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治禹,但是又不是治禹这么简单。
“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我是治禹的大哥,治鹏。”他突然想耍弄她。
他成功了,他在靑涔的脸上看到了更深的恐惧。
靑涔听到他的话,不敢置信,她闭紧嘴巴,牙齿剧烈打颤,她的整个下巴一直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攥着衣服地手掐进了肉里,她感受到了疼痛,头脑恢复了些意识,她快速转身走掉。
治鹏不明白她为什么她一声不响就跑掉了,他觉得这个女孩有些莫名其妙。
治鹏已经完全忘记了她,他忘记了在他十岁那年犯下的罪行。
他来找她只是因为他在她脸上看到的害怕和反抗,因为这,她再次成为了他们兄弟之间争夺的对象。
治鹏不知道的是,有一天他也会惧怕在她的脸上看到恐惧,他想抹掉她脸上的害怕……
治禹,治鹏,治泠,他们的名字,已经证明他们关系。治禹和那个人是兄弟,他们竟然是兄弟。可怕可悲的事实。
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关系,结果都是一样,治鹏的出现,击毁了美梦的城堡。
靑涔的眼前黯黯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漂浮在海上,海水死寂了,连声音都没有了。天空没有太阳,眼睛只剩下一点点的视线也被灰色占据了。
就如她现在身处的环境,她很肯定治鹏当年在绑架自己的破屋里出现过,不是噩梦。他当时好奇疑惑地看着自己,就像刚才一样。他没有上前,他没有救自己。当年,到底为什么,他要那样做。
难闻的味道又充斥在鼻间,耳边响起起易拉罐被踩在地上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靑涔还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她不可以再想了,再想只会把自己闭上绝路,她拼命晃着自己的脑袋,甩掉脑海中污秽的画面,她害怕极了,她慌乱地回头,她的身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窥视着她,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她回头重新陷入那昏暗狭小的房间,地上是零碎的花生壳、扭曲的啤酒罐、空气中难闻的味道……
她在脑海里模糊地看到了一点点,她站了起来,她不敢闭上眼睛,她不能再做梦!她害怕!
她的恐惧,在过去那些年一直藏匿在一根记忆神经,它不会成长,慢慢的,恐惧就深植在靑涔的脑子。除非有一天,她死了,她才再也不用害怕,不用感到恐惧。她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催眠了那根神经,治禹的出现,它有些苏醒了,她暂时还可以麻痹自己的心智,但是治鹏,她恨不得自己在儿时的时候已经死了。
恐惧可以很快地杀死一个人,靑涔已经死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她幼时倔强的性格起了作用,她强撑着却苟活着。这些年她选择混混郁郁地过,她选择放肆妄为地过。她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去,她可悲地从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等死,死才是她真正的归属。
一直以来只有这样想,她才觉得轻松。
早该预料到了结局不是吗,只是再看到治禹的时候迷了心智,见到治鹏她彻底惊醒了。
她脑子里重新浮现昏暗的屋子,响起自己的悲鸣,附牢在她身上的噩梦苏醒了,提醒她一个事实——她在他心爱的男人面前已经是不完整的。
但是她现在更怕,治禹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因为真相和她一样,太过丑陋、太多肮脏。
已经有几天了,治禹一直算着日子,自那天之后,靑涔一直不愿意见她,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疑问一直折磨着治禹,他烦躁又害怕。
治禹现在心里已经不确定了,他不确定在拿到母亲的骨灰后,他还能义无反顾地回美国!
因为他很确定,他的心已经在靑涔身上逗留。因为靑涔。靑涔和母亲一样,是谜。
现在的治禹像一个溺水者,他的头被暴徒按在海水里,拼命挣扎出水面,却又被揿进水里,他不能呼吸,水像水银一样罐进他的眼耳口鼻,头越来越重,很快陷入意识混乱的状态,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他的母亲,也看到了靑涔,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握紧拳头,却都从指缝中流逝……
治禹睁开眼,突然坐起身,望着门口,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他下床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靑涔。
靑涔看到治禹来开门也觉得很惊讶。她一大早就想来找治禹,但是站在治禹的门口,一直不敢敲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的艰涩难熬。
她终于抬起了手准备敲门,她的手还抬到一半,房门在她面前打开了,治禹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靑涔忘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她心里油生狂喜,他真的感应到了吗?
治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她的脸上带着笑。
靑涔主动亲近治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你去哪?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治禹看着她挽着他胳膊的手,这是她第一次亲近自己,他注意到她的脸有些微红,有些不自然。
她变了,为什么她变了?
治禹略微烦躁的情绪变的更加突出,他不再看她,径自回了房间。
这是第一次,他对靑涔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