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在治鹏的办公室室外围了一圈,就像堵了一座人墙,不要任何人靠近。
很快保安就拿来了钥匙,开了门,治泠首先冲了进去,涵雨在得到占锋他们不让任何人靠近的保证后也冲了进去。
涵雨一进门看到宽大的办公室刚经历过一场厮杀,变得残破、凌乱,空气中还有血的腥味。治禹半跪在一堆废墟中,治鹏如尸体般的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治禹还是不停朝地上的人挥着拳头。涵雨暗哑这场悲剧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治泠也从那种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木木的看着治禹浑身嗜血的摸样,治鹏身上脸上的血,她渐渐恢复了知觉,向他们移动。
治鹏就像是死了一般,只是眼角滚落的泪水,证明他还活着。
治泠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大哥哭,她被触动了,她想起了大哥对她的好,一直很久,她冲上去拉开治禹,“二哥,不要打了,二哥,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但是她根本敌不过治禹的力气,他就像受了伤野兽一般,发狂发疯,没有顾忌了。
“二哥,求求你,不要打了,我求求你……”治泠哀求着,她跪在地上,拼命地磕着头,冰冷的大理石砖,她的额头已经冒出血星。
治禹的拳头也沾染了血迹,但是他还是不打算停止,他已经打红了眼,他机械式的狠狠地送着拳头,没有理会治泠的哀求声和哭声。
涵雨只能叫守在门外的占锋和叶晟,合三人之力上前才勉强钳制住治禹,却不能拖动他离开。
涵雨不知道这种动乱的局面要怎么结束。
现在没有人知道如何去安抚狂虐的治禹,他的头脑没有残留一丝理智,似乎只剩下了置治鹏于死地。
这该如何让收场?现在,一大串的人都像是被卷进了漩涡,已经不能挣脱,只能恐惧地尖叫。
就在这时候,靑涔和文儿赶来。靑涔走进门口,疯狂的治禹就奇迹般得停止扭动,一时间所有恐怖的叫声都被封在了喉咙中间。
靑涔突然被文儿拉到了这里,完全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当她看到治鹏满脸血渍地躺在地上,治禹眼睛里闪烁猩红色光芒,她马上察觉到了,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秘密像毒气一样泄露了!
靑涔心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她要走!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治鹏见到了靑涔,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他也不想再隐瞒,对着靑涔喊,“把我交给警察。”
治鹏的声音低喘,他已经不能动,蒙了血的眼睛已经不再锐利。
文儿听到治鹏的话,她立即就明白了,她向治鹏冲过去,拳头密集地打在治鹏的身上,歇斯竭力地喊着,“我一定要把你送去监狱!我要把你送去监狱!”
涵雨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上前抱走文儿,让占锋和叶晟他们把守在门外,嘱咐他们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占锋这一次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预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门再一次合上,里面只剩下治禹、治鹏、治泠、靑涔、涵雨、文儿。
治禹朝靑涔走去,他一靠近靑涔,靑涔已经受不了地大喊,“不要!不要过来!”
靑涔知道治禹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她的秘密。她的脚晃动了几下!她宁可摔在地上,她也再不能接受治禹的碰触。
文儿这时候似乎还不肯罢休,在涵雨的怀里挣扎,办公室里只能听到她一个人喊叫。
“够了!”靑涔喊道,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的声音,她只希望文儿能够闭嘴,她突然变得凶恶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文儿的嘴张着,靑涔从来没有和她这样说过话,她一时不知道反应。
靑涔没有理会她,刚才的那一声喊叫已是极限,她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悲痛道,“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我说出所有的事情你们才觉得是结束吗?我对以前的事情纵有一些感知,但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逼我。”
靑涔说的是实话,现在的她就是是一个盲童,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唯一能够描述的就是对于往事的恐惧,至于事实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也许当她睡着的时候,总是有影像在她脑海中掠过,就是极容易失去的东西,她以为她醒后还会记得。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记忆远没有那么可靠,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她希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能像梦一般,醒了就忘了。
“我不想追究这件事,如果你们中间谁想的话,以后就永远不会再见到我!我认真保证!”
靑涔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文儿还想跟上去,靑涔的眼神逼退了她,她走出门口前甚至没有看治禹一眼。
治禹、涵雨、文儿无不例外地目送着她的背影。
治泠爬到治鹏身边,泪水和头发纠结在一起,狼狈不堪,治鹏的眼睛已经快闭上,就像快死了一般,她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颤巍巍的手指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治禹看着靑涔决然离去的背影, 这一次,治禹立即地追了上去。
他不能让她走,他知道如果他不追上去,就永远不可能再见到靑涔,也就永远地失去她了。
靑涔对着追上她的治禹,嘲笑着,“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在我身上,我身边,最干净的就是我脚下踩的土地。”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在乎那些!”
治禹根本就不在乎,他真正在意的是她。他不希望这场事故再影响她,但是他低估了。过去十三年的事情再被泄露,靑涔不会在一瞬间崩溃,但是这件事对靑涔是一个永久的伤害,它一直如影随行,折磨着靑涔,她一直生活在当年的阴影下。
“我在乎!”靑涔突然大喊,“我很在乎,我发狂发疯似地在乎。不要说你不在乎,态度那么轻松、坦然,事情不会因为你这么说就把被抹杀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已经不可能忘记。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不可能拥有八岁以前的资格。”
“我不是……”治禹急于解释,“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一直想死你知不知道,我活的很痛苦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活着。”靑涔推上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疤痕,从手肘到手腕,凸起一排。
治禹怔住了,这些疤痕是人刻意的重复的在同一个位子不断加深形成的疤痕,治禹想象着她用刀刻的时候愤怒而悲伤的脸,就像现在一样。
治禹对她的伤、对她的过去感到心疼和痛苦,他更愤怒,他不能忍受靑涔伤害她自己,“你脑子里就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吗?你以为死也是一种装饰吗?你就那么想死吗?你是真的想这么做的吗?你有想过我吗?我们现在在一起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你不止背弃了你自己,你也背弃了我。”
“……我很痛苦,我很压抑,我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在八岁那年后,我已经丧失了生活的乐趣。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你知道吗,当我划开自己,我心里的愤恨就会少一点,所以我一次又一次……”
靑涔的眼神陷入一种迷乱,她的眼睛里有红色的光,治禹几乎能想到她在想什么,她又深陷在自我伤害的意向中了。
治禹心痛,她不能这样,他要她清醒,他摇晃着靑涔,她一定要清醒过来。
靑涔的眼睛闭了一会,又张开,她的眼神这次变得木然,她没有了刚才的蛮力,就想一股气从她神效消失了,她说话的声音无力,“现在我也没力气躲了……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就当我死了吧。”
靑涔的话微弱却足以震撼治禹,“你连死也都不要和我在一起!”
治禹不能接受,她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再一次抛弃了他。
执行董事的办公室只剩下治禹和涵雨,占锋他们还是守在门外,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的场面还心有余悸,占锋甚至就在刚才以为治禹会把治鹏活活地打死。这两兄弟一直仇视对方,但是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治禹要把潘治鹏置之死地。占锋也隐约感觉到了他们隐藏了什么秘密,一个他们不能知道的秘密。
这一次,占锋什么都问,即便是他,也知道,即便是兄弟,也不是一定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治禹颓坐在地上,戾气消散后是隐藏着巨大的悲伤,他的声音沙哑压抑,“……是我害了她……”
他一直纠结真相,一直追查真相,真相却充满罪恶、丑恶,他儿时亲身经历过这些,所以他更加气愤。
幼时冲动下的承诺,“白赤蝶”诅咒下的命运,完全毁了靑涔的半生。他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把靑涔记起,为什么一开始他没有看穿靑涔的害怕,为什么又要逼迫她承认过去。她的年纪一直停留在了八岁,她只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无助、害怕,他毁了一个女孩。
涵雨知道治禹现在在想什么。他给自己定的罪名太大,这样的压力已经快击垮他。
“不要把你和治鹏想成是相同的人。你们不一样!”治鹏生好掠夺、满腹心机、行为卑劣,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他不择手段,他在那么小的年纪既有那样的居心和狠心,涵雨不相信现在的他会有所收敛,他会不断的升级罪恶来抢夺他要的东西。而治禹,即便受到了伤害,还是不愿意伤害伤害别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人是靑涔,治禹不可能再息事宁人了。涵雨开始担心,治禹一旦激起他全部的报复,这件事情没有结束的一天了。
“我不会放过他!”治禹中关于心甘情愿地深陷潘治鹏恶意挑起的战斗中。“这个世界上再有他,靑涔就有可能再受到伤害!”
只有治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靑涔才可能安全。
涵雨的担心真的发生了他在治禹的身上看到了他以前从来没看到过的,治禹的仇恨变的明显。涵雨突然觉得害怕,现在的治禹更像第一次刚看到的他,他的脸上是誓死的决心,把潘治鹏置之死地的决心。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靑涔不会希望你那么做!”涵雨虽然知道潘治鹏是罪有应得,但是他又担心治禹因此付出过大的代价,所以他一定要阻止,“他始终是你的兄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法律都已经不能追究他的责任了。你即使告诉全世界的人当年潘治鹏做了什么,伤害的只有一个人,靑涔。你想想靑涔,她将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下生活……”
“靑涔,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
“她早已经告诉你了,她不希望这件事情再继续了,忘了吧。”涵雨不管靑涔这样做是逃避还是害怕,或者只是在息事宁人,但是涵雨也许能理解靑涔表象下的深意——靑涔已经身体力行,对于不幸的过往,宽恕是停止一种愤怒、报复、仇恨的方法。他也希望治禹也能明白这一点。
“你不是说要带靑涔离开的。”
“她已经不愿意再见我了……”
“现在靑涔最需要的就是你,你要给她信心走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