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除了一段短暂无疾而终的感情,治禹一直都是一个人。
涵雨开始怀疑,是一开始靑涔不放开他,还是一开始治禹就没有打算放开靑涔。他的心里还一直有她,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去,他的心中仍旧有期许,他的心在希冀着和一个人的重逢。
只是他还在怕,过往的伤痛在提醒他,所以他一直不敢行进。
难道他们真的结束了?
两个人,太像了,都是受了伤的孩子。即使被伤害了,选择默然承受,明明脆弱不堪,却强撑坚强,可怜又可悲。他们看似拥有一切,却不相信,这样的他们能再拥有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和快乐。治禹没了靑涔,靑涔没了治禹,他们的快乐和幸福已经变得不简单。
占战吃肉就会开心,似乎很简单。治禹呢,他会因为什么而开心起来呢?答案似乎很明显。
沉默了很久他涵雨终于开口,“我也见过她。”
治禹看了涵雨一秒,涵雨的声音悠远是不真实的,治禹又重新转过身,灌下了酒,“又怎样!”
“我也见过青涔。”声音隐含着愧疚,“在美国。”
“我知道!”治禹并不惊讶,那时候他也知道她在美国。
那次治禹到美国,在机场碰到了KJ大学的一个学长,是他们经济学院的的学生会主席,因为还有些时间,大家也就闲聊了几句。
学长还笑称在他和靑涔没确立关系的前靑涔还叫人从他那里打听过他。
“你和蒋靑涔还在一起吗?她也在美国。”
治禹本不喜这样的话题,却傻笑回避。
学长好像明白了,不无失望地说,“怪不得呢……不过,我以为你们会结婚呢?”
治禹没有追问,也没有接下他的话。
当时如果治禹问了,他就会知道了那个“怪不得”。但是他没有问,就这样走开了,之后他再没有靑涔的消息了。
“其实她也看到你了!”涵雨已经不打算再隐瞒,三年前在美国发生了一些事。
治禹脸上自制地没有表情,但是他在等着涵雨说下去。
“大学毕业后,占锋叶晟回了B市,我回了美国,你也在各个国家来回地跑,治泠这些年也跟着你来回地跑,都是一个人,虽然自由,但也冷清。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怎么还是一个人。似乎结婚这样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对我们总是刁难的。你和靑涔都太可怜了,这么多年了,都是一个人,你不找她,却还在等她?她不来找你,却也在等你!”
治禹直直地看着涵雨,他不明白涵雨的话。
“就在三年前,你去美国出差的前半年,我遇到了靑涔。” 三年前,也就是在他们毕业过了五年,涵雨在美国偶然遇到了青涔。
“刚碰到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说话。”
当时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亲切感,但是有些东西横隔在中间,大家也都明显地感受到了。
在大学的最后一段时间,发生了他多的事情,让大家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虽然她在异国他乡,但是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一方面那时候涵雨担心靑涔还没放下,有些担心青涔的执念会缠着自己打探治禹的消息,这个后来验证时他多虑了。“她变了,就像我第一次看到的她那样,活泼调皮,即便一个人在美国,也许她感受到的是自由。我不知道她的快乐是不是真的快乐。但是很多东西都没改变,她还是独来独往,现在她身边连文儿都没有了。”
“那时候她申请美国服装学校的奖学金出国,学费由美国承担,生活费靠自理……我不敢问她过的好不好……她很忙碌,在那次见面后,我们就再没有碰到。”
“直到又一次,在街上,我看到她和一个高大的美国男生在吵架,脸也被打伤了,她像疯了一样嚷着‘他偷了我的设计,他偷了我的设计……’”
“我送她回家,她住在地下室。冬天地下室特别潮湿,光线又暗,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过这种生活。”美国房价很高,求学的学子一般都选择住地下室都是很平常,治禹以为她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印象中靑涔的家境不错,她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她住的地下室虽然很宽敞,但是堆满了面料和人体模特,还有缝纫机和裁板,立架上还排放着许多她的设计,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但是她说,‘住这里听方便的,搬运东西方便,晚上马达的声音也吵不到别人。’”
“在那之前,她对我一直很警惕,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打了架的缘故,才对我松懈。”那晚在靑涔阴暗闷热的地下室,涵雨才觉得靑涔不想那样疏远有礼了。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喝酒聊天,就像在大学的时候一样。她们聊了她的学校,她的设计,她的理想,聊到美国的食物,聊到了共同的母校,独独没有聊他们最在意的那个人。好几次涵雨想脱口而出,告诉她治禹的消息,但是他却有些胆怯,他怕一旦他这样做了,会给青涔造成伤害,也许她已经放下了对治禹的执念,也许她在努力忘记,也许大家没有提起过去,能够相安无事的生活。
“有一次,我去找她,她发高烧就一个人躺在小床上,我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既然烧到了40度,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医生说很危险,还对我发了脾气,说我拿人命开玩笑。等她退了烧也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那时候我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可怜的孩子。”
“她在美国的生活充满了疑惑,但是她还是没有话说。直到那次你来了美国,直到那场火灾。”
“火灾!”治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青涔在美国只需要呆一年,因为抄袭事件她必须还在美国呆半年,重新进行毕业设计的创作。涵雨看穿了她的委屈和辛苦,但是终究也没有出手帮忙。终于熬过半年,青涔毕业了,涵雨想简单地帮她庆祝,两个人做了醋溜狮子头、萝卜排骨砂锅、芙蓉蛋、土豆沙拉、菠菜豆腐,还炖了“蜜汁猪手”。因为没有了酱油,涵雨跑去下楼买,出门前,青涔还在忙着把菜摆上桌。
他没有告诉靑涔,治禹已经打了电话说要来,他也没有告诉治禹,靑涔在美国的消息。
等他拎着塑料袋回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发现治禹等在门口。
“你……怎么不进去……”
“你不在我怎么进去,我都按半天门铃了!”
涵雨迟疑地开门,等他进去后,环顾了一圈,房间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
青涔走了吗?涵雨环顾了四周,什么人都没有。但是靑涔不可能感应到治禹会出现,并在那之前离开。涵雨猜测靑涔可以是从门眼里看到了治禹,已经躲起来了。房间是开放式的,除了衣柜,也没有可以躲的地方,难道她躲进了衣柜。
“很香。”治禹刚才就在门外闻到了蜜汁猪手的香味,认定涵雨在家所以才没走,“你什么时候会做中国菜了!”
“一个学妹做的!”治禹走到厨房关了火。“你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涵雨希望他能问一下,是哪个学妹,或者会八卦一下他是否也已经也了喜欢的女孩,但是治禹没有了下文。
“你有听说靑涔的消息吗?”涵雨突然问。
“……”治禹沉默了很久,坚定道,“没有。”
“你不打算找她吗?”
“……”接下来是更长时间的沉默。
涵雨下意识地朝壁橱望去,谁都没有答案,治禹没有答案,躲在衣橱里的靑涔也没有答案。
但是之后的事情超出涵雨预料的,一场大火把他们两个本来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也给吞噬了。
“那天你来我家,她躲起来了,就在壁橱。”
那天治禹离开后,他走到壁橱前,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涵雨抹搓自己的脸和头发,踌躇着是否等她自己出来。
当他下了决定打开了壁橱门,里面很暗,直到适应灯光后,他看到青涔躲在衣服后面,缩作一团,泪扑满面,咬着嘴巴不肯松齿。
早该料到的不是吗,涵雨气恨自己竟然怀疑她对治禹的坚持,时间不是让人忘记,是让人陷入地更深。再见治禹的那一刻,靑涔再一次决堤了。
“她从没有提起过你,也从来没有向我问起过你,甚至是中国的任何消息,她好像和中国断了一切的联系,我以为她想忘了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但是她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从来没有打算忘记过去忘记你,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珍藏对你的感情。原来她只是想活在过去,只有那样,她才能继续生活,继续活着。她离开只是不想任何人来破坏她对你的感情。”
治禹忘了她最擅长躲自己,当初在路上遇到,她可以装作不认识自己。在那么多年后,见到自己她还是躲了起来。
“你的出现又打破了她生活的平衡,又一次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你还记得在美国的那场火灾吗?”
治禹治禹清楚的记得那场火灾。他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涵雨接下来说的他不愿意听到,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因为那场火灾,我和戴安娜在一起……这是我最久的一段感情,三年,直到分手前一刻,我都在问自己是不是一定要选择这样。”
男人总是没有女人来的坚持,爱情过去后,他们可以随意接受的另一个人。治禹在三年前接受过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一场火灾事故中救了他,治禹很快接受了他。他们的感情坚持了三年,最后治禹突然提出分手。分手后,治禹在经济上给予巨大的补偿,他不想伤害她。
“但是,该接受这种荣耀的人不是黛安娜!”
治禹觉得事情并不是向他所了解的方向发展了。
火灾那天。治禹和涵雨相约在涵雨的公寓喝酒,他们已经忘了那天他们两个到底喝了多少酒,总之他们两个昏睡了过去,直到发生火灾,他们都没有发觉。
“火灾以后,我觉得很奇怪,再找靑涔已经找不到了,我一直在怀疑。直到那次在医院我碰到她,看到她的伤,我肯定是她……”
“不是她!”治禹突然大嚷道,他拾起拳头,哼哼地飞到涵雨的脸上。
涵雨也不回手,这是这么多年来,治禹的拳头挥向他。
这时候占锋和叶晟也都不敢上前。
“她最后说了什么……!”治禹拉着治禹的衣领,他的声音紧绷,冰冷。
“还是一样的话,她叫我问不要告诉任何人她的消息。”这些年来,涵雨一直没有说给治禹听,是为了治禹,也是为了靑涔。
当时他在医院看到靑涔时,她的脸上、脖子上、左手和手臂上都贴着白色的绷带。
“是你!”涵雨质问她。是她从火丛里救了治禹和他。
靑涔却不肯承认。
涵雨不想和靑涔争辩,他更关心的是靑涔今后的意向,“青涔,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是最遭的情况,现在只要你愿意,就……”
“就是因为我救了他吗,所以理所当然的我们要再在一起?”
“青涔,不要再固执了,不要再躲避了,你在等,对不对,你在等他回来找你,就像当初一样,你就站在他后面,等他接收到你的信息,等他感知到了就会来找你!”
“涵雨……放过我!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太久了,我都已经忘了,原来我还在这样等一个人。”青涔眼睛看着涵雨,是哀求是乞求,涵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卑微的靑涔。在那一刻涵雨体会到了她的难过和绝望,在她为治禹受了伤后,却还要逼自己放下治禹的决定。
涵雨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她的,只记得她最后还向他道谢。
“那次的事情,不但不会拉近你和靑涔的关系,相反的让她逃的更远……”涵雨无奈心酸道。
“为什么!”占锋和叶晟都不解。
“她在心早已经认定,美人鱼是永远不会说口对王子的感情,如果要她告诉治禹,爱情就变成了一种交换,已经失去了对等的意义,如果让治禹知道这些,就等于逼她上了绝路,她只会离治禹更远,她绝对会逃的更远。对公主来说是机会,于她,是绝路。”
治禹松开了涵雨的衣领,他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别人来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来找我,亲口告诉我这些,我见不到你又怎么能选择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