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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清晨,乔子健故意站在家门口,他今天起的特别早,虽然昨晚跟乔城讨论公司的事聊到很晚,但他却并不觉得累。早上,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他就起床来到门口。今天,他要等一个人,他准备今天要跟那个人一起度过,因为今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天,他突然强烈的想见到庭然。他要借用她纯净的心灵跟无邪的笑容使自己净化。

一阵车铃声响了起来,庭然准时而来。她看到乔子健站在门口,下了车,走到他面前,愉快的跟他打着招呼:

“早啊!没想到你起的这么早!”

乔子健像是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样,笑了起来:

“不早了,我已经站了半天了!”

“什么?”庭然问。

“记的上次你在这里等我吗?这次我又还给你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长时间,只想请求你一件事!”乔子健微笑着说。

“你请求我?”庭然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我请求你能陪我一天,”他默默的说,“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与一位特殊的人一起度过,你能答应我吗?”

庭然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

“可是,我现在正在准备一些事情,恐怕没有时间。你一定要在今天吗?到底是什么事?找别人陪你去不行吗?”

乔子健叹了口气: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回来后真的没什么朋友。你是我认识的最真诚,也是让我觉得最重情义的人。所以,我一直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并不是这么认为的话,那就算我自作多情好了。”乔子健转身要往回走。

“等一下,”庭然被他说的犹豫了,她在心里做着斗争,“乔先生,你别误会。我并没不把你当朋友,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是有些高攀不起,你帮了我好多忙……”

“别说这些了,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乔子健挥了挥手,“其实……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我只想找个知心的朋友一起谈谈心,说说话,那样我才不会过的那么难受,如果你没时间,那就算了。”

“等一下,”庭然急急的说,“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你为什么不早说?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我把牛奶送完了,再回家说一声,就来找你。”

乔子健觉得自己搬出“母亲的祭日”来获取庭然的同情,好像有些不太磊落,但看着庭然那着急的样子跟关切的眼神,让他更想要与她一起度过今天了。

“不然我用车子送你吧!”他说。

“不用了,”庭然忙着推车子,“我很快的!”说着向他挥挥手,踩着自行车,飞快的走远了。

回到家里,对江太太她当然不会说今天要陪乔子健去祭拜他的母亲。只说是快餐店里突然缺少人手,叫她去加班一天。江太太很爽快的让庭然放心去,剩下的事由她跟江尚德来处理,反正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天他们就可以正式出摊营业了。

庭然将问题解决了之后,便赶往了乔家,在坐上乔子健汽车的一刹那,她突然感到有一丝的愧疚。为了要陪乔子健,她竟然对江太太说了谎,所有人都在尽力的帮她准备路边摊的事,而她却要跟江家的对手去祭拜他的母亲,这些事听起来真的太悬、太荒唐了!

车子在一座山脚下的公路入口处停了下来,他们下了车子。乔子健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走在前面,庭然跟在后面,爬了几段台阶之后,乔子健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他表情严肃、冷漠,把白菊花放到墓碑前,他鞠了三个躬,庭然跟着也鞠了躬。

乔子健淡淡的说:

“我母亲是一个平凡而倔强的人,她不会像一些女人一样献媚奉承,留不住的东西她也从不强求。要强的性格让她客死异乡,至今我都认为她做的太不值得了。”

庭然似懂非懂的听着他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小时候跟我妈很亲的,哪个孩子跟自己的母亲能不亲呢?但我妈在失去了我爸的感情后,又失去了对我的监护权。一夜之间,她除了得到的一笔钱之外,什么也没有了。那时候我还小,没有选择的权利,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妈离开了我。于是,我便成了一个相当于没有父母的小孩。”乔子健顿了顿,他转头看向庭然,“我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不会,我在听你说。”

乔子健点点头:

“我爸从来不会像别的爸爸那样对待孩子,虽然他一直说他喜欢孩子。从小他就训练让我独立生活,他对我从不宠爱,反而是有些冷酷无情的。于是,我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忍受,学会了独立,但却学不会如何与家人沟通,我跟我爸谈的最多的就是公司的事,除了这些,我们似乎无话可说。”

“但我想,他在心里应该是非常爱你的。”庭然说。

乔子健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恨他,还是应该爱他。他抛弃了我妈,让我跟我妈无法在一起,我应该恨他才对,但他又毕竟是我爸……”

庭然安慰的说:

“别想那么多了,我想伯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她一定会希望你能过的开开心心的,那样她就会心满意足了。还有你的爸爸,他的心愿应该跟你妈妈是一样的,天下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真的吗?”乔子健望着庭然,竟然有些无助的问她。

庭然望着那双恳切的眼神,有些迟疑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父母,没有尝到过父母的爱。所以,我并不敢肯定我说的话。”

乔子健看着她不再说话了。他们就这样默默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下了山,乔子健将车子开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停了下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吃这里的快餐,你不知道,这里的海鲜炒饭好吃极了,你一定要尝尝。”

庭然一听来了精神:

“真的吗?太好了,我正想要卖海鲜炒饭呢,看看人家的,顺便可以学习学习。”

两个人说着下了车,走进了快餐店叫了两份海鲜炒饭。庭然很认真的品尝了一口,在嘴里嚼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嗯,这里的海鲜饭确实与众不同,滑而不腻,鲜而不腥。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知道?我叫厨师来告诉你?”乔子健说。

庭然睁大了眼睛:

“你跟这家餐厅很熟吗?人家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告诉你做菜的方法?”

乔子健神秘的笑笑:

“没有做不到的事,只看你用不用心思去做。”他转身向前台走去,庭然好奇的看着他对服务员比手划脚的说了什么。然后,服务员就到后厨把一个戴着高帽子的厨师叫了出来。那厨师看见乔子健似乎很兴奋的样子,两个人看上去很熟悉,乔子健对着厨师指了指庭然,又对他说了些什么,那厨师点点头,示意让庭然过去。

庭然惊讶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站起来走了过去。

“认识一下,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李明。好多年不见了,前两年回国碰巧遇见的,才知道他原来做了厨师。”乔子健说。

庭然打量着李明,这是一位年纪很轻,却已略见发福脱发的标准厨师模样的男人。中等身高,小眼,大鼻,大嘴,一脸慈善。庭然忙对李明行了一个礼:“你好,李师傅!”

李明见庭然这么慎重的问候自己,不免笑了起来,他转身对乔子健说:

“你的小女朋友真够可爱的!”

庭然听他这么说,羞红了脸,尤其是听见他说自己是乔子健的“小女朋友”,更是觉的玩笑开大了。

乔子健更开心的大笑着:

“喂,别闹了。她可是我的小妹妹,别把人家吓到了。怎么样,你的海鲜炒饭的手艺是不是准备传授了?”

“当然,老同学开口了,我能拒绝吗?”

庭然赶紧又行一礼:

“谢谢李师傅,请多多指教!”

看着庭然迫不及待的样子,乔子健与李明一下子都大笑了起来。

到了后厨,李明专门空出一个炉糟,让庭然先做了一份炒饭给他看看。庭然很熟练的切出配料,做出了一盘海鲜炒饭。

李明看着这盘饭,他点点头:

“嗯,刀工不错,尤其是里面的鱿鱼花切的满专业的。”说着,他尝了一口。然后,微微皱了下眉:

“味道一般,没有特色。不管是炒什么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或咸或甜或辣或鲜,但又不能过火,要做到恰到好处,让人一口就能尝出特点,特色混于五味之中,让人觉得与众不同,却又适用于大众。”

庭然仔细的听着:

“李师傅,你说的好深奥,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的一样。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一定要突出一种口味,比如说甜的就多放糖,咸的就多放些盐?”

李明摇摇头:

“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味道要恰到好处,要有特色,但却不能有怪味。”

“这好难呀,李师傅,你能教我吗?怎样才能做的有特色,又没有怪味呢?”

乔子健一拍李明肩膀:

“李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找你出来就是想跟你学绝招的,你少说多教就是了。”

李明带着庭然做了起来。乔子健在后面看着他们,一个像是参禅入道的高僧,一个像是初出茅庐的学生。两个人一教一受,认真的样子让乔子健觉得满好笑的。

一堂课下来,庭然学会了五种炒饭的做法。虽然跟她知道的做法大致相同,但在一些调味的细节与调料的使用上,专业厨师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密方的。

走出了快餐店,在乔子健开车送庭然回去的路上,庭然满脑子还在想着那些炒饭的做法。

乔子健转头看了看她,微笑着说:

“别想了,现在已经下课了。”

庭然一惊,回过了神:

“真的要谢谢你,你总是能帮到我。今天要不是遇到你朋友,我做出来的炒饭就这样拿去卖,肯定不会有人喜欢吃。”

“也不一定,做生意有时候是靠运气的。运气不好就算做得好吃也不一定卖的出去。”

庭然怀疑的问:

“会吗?如果真的靠运气的话,那我肯定是卖不出去了。从小到大,我最差的就是运气。”

乔子健笑了出来:

“怎么这么说呢?我觉得你一直生活的很乐观,很开朗,不像是运气很差的人呀!”

“那只是表面而已,我喜欢用坚强而开朗的外表来掩饰我自卑跟孤独的内心。”

乔子健敏锐的看了她一眼:

“或许,我还真的不太了解你,你给我的感觉总是那么的纯真、阳光、无忧无虑的。虽然我也知道你的家庭状况肯定不太好,但你吸引我的地方却正是这点。你不像一般的孩子一样怨天尤人,或是内向忧郁,我喜欢你站在清晨的曙光里的样子,让人看见之后,心里会突然的充满希望。”

“你把我说的像一个女神了,你的想像还真丰富。实际上,我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穷女孩。”庭然失笑说。

“我说的是实话。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一个孤儿,这让我对你更产生了敬佩跟共鸣。你知道我小时候几乎也是一个人过来的,我知道那种孤独的滋味,所以,我了解你的感受。”

庭然有些震动的转头看向乔子健,她没有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样推心置腹的话。以前,她只是把他看成一个地位高高在上,态度和蔼可亲的好心有钱人。而这一刻,她只觉得他们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原来他们之间也有共同点,内心深处的体会也是可以如此相似的。

“庭然,别把我看成是你的客户或是有恩于你的人。我之所以会帮你,是因为我希望交你这个朋友,我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来看待你的。可是,我觉得你对我总是刻意的保持着一份距离,这距离不远不近,不深不浅,你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对待着我,让我觉得很难受。”

“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的。如果我让你有这种感觉的话,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看吧,就是你这种态度。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这会让我觉得很陌生,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客气一样。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是这样的。”

庭然低着头,没说话。她下意识的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车子很快的到了巷子口,乔子健把车子停了下来。庭然抬头看了看四周,惊觉着车子怎么一下子开到了离家这么近的地方,离她的家越近,离江家也就越近。如果让江家的人看到了,那后果一定很严重。她慌张的打开车门,想迅速的下车去。

但乔子健却一把拉住了她:

“唉,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庭然回过头,一脸焦急的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我想起一些事,得马上回去了。”

乔子健并没有放开她:

“你在担心什么吗?担心江家的人看到我们?”

她没回答,沉默着。

他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不过,你要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要跟我做朋友,别把我当成客人一样,好吗?”

庭然点点头:

“好的,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

他放开了她,庭然跳下车子,关上车门,对乔子健挥挥手: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要谢谢你!这个不算是客气啦!”说完,她俏皮的一笑,转身跑远了。

乔子健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

庭然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开了门,看见王奶奶在院子里给小花跟黑哟喂食,庭然气喘吁吁的走上去:

“奶奶,你吃饭了没?”

王奶奶抬眼看见庭然回来了,就担心的问:

“你一整天跑哪去了,中午的时候江南去你快餐店找你了,人家说你肯本没去加班呀,你到底去哪里了?害得我们担心了半天呢!”

庭然一听慌了神:

“什么?他去我店里找我了?他为什么去找我?有事吗?我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出去的吗?他有没有说什么?”

王奶奶埋怨的说:

“把他急坏了,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知道你没什么可去的地方,所以就更担心了,但他下午也要去上班,后来找不到就只好回去了。”

“那他没说找我有什么事?”

“本来没事,就说是去看看你。可去了之后,发现你不在,就急了。”

庭然皱起了眉头,闭着嘴不做声,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担起心来。

王奶奶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说:

“庭然,奶奶知道你出去一定有事。不过,现在奶奶最想知道的不是你今天去了哪里,而是你跟江南的关系。你告诉奶奶,你是不是喜欢他,他也喜欢上你了?”

庭然一惊:

“奶奶,您胡说什么呀,我跟他之间什么都不是。”

王奶奶摇摇头:

“别看奶奶老了,但心里还是最清楚不过的。你们一对小男女,从一开始的冤家对头,到现在的互帮互助,难道你以为奶奶看不出来吗?江南看你的眼神就不对!”

“奶奶,求您别瞎说了,真的不是您想得那样!”庭然红着脸喊。

“唉,你知道,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疼你的人。你从小无父无母的,本就吃了不少苦,奶奶虽然是真心疼你的,但我的岁数大了,还能活几年呢?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谁来代我心疼你,照顾你呢?”

“奶奶!”庭然扑到了奶奶怀里,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哭着喊:“奶奶您别说了,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我不要别人疼,不要别人爱,我只要奶奶就好了。”

“傻丫头,”王奶奶微笑着抚摸着庭然的头发,“奶奶哪能陪你一辈子呢!你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我只祈求上天让你遇到一个好男人,要懂得疼你,爱你,呵护你,把你捧在手心里的。这样,奶奶才能放心呵。”王奶奶捧起庭然的脸,望着她,“江南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奶奶看得出来,他也很在乎你。但是,奶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让奶奶放心的把你托付给他的人呀。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怎样才能让奶奶知道,他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呢?”

庭然已经哭的双眼红肿了:

“奶奶,您干嘛要说这些话嘛。人家本来好好的,您偏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来逗我伤心。我为什么要嫁人?我偏不嫁,我就要呆在奶奶身边,不管您是烦了、腻了,我也不走。”

王奶奶笑了起来:

“好好好,你就呆在奶奶身边,奶奶不说这些话来让你伤心了。现在,快去洗把脸,江家的人都等的急了,你的生意就要开张营业了,你这个做‘老板’的怎么能不出面呢!”

庭然一下子破涕为笑了。她跑到里面,洗了把脸出来,对王奶奶说:

“那我先过去了,等下做好了饭,我拿过来给您,吃了饭早点休息。”

“去吧!”王奶奶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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