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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客厅中的人还是沉浸在各自的思潮中。当客厅墙上的古董挂钟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后,终于还是庭然忍不住开了口:

“这件事还是让我来解释吧!方采云是我的亲生母亲,十五年前她抛弃了我,致使我变成了一个‘孤儿’。前不久她找到了我的下落,虽然我也恨过她,怨过她,但最终我还是原谅了她。”她望了一眼方采云,后者也在痴痴的望着她,“过去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我已经不去计较了。但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少碰面的好,免得大家都尴尬。”

乔子健一瞬不瞬的看着庭然,似乎变成了一个石头人,他没有想到,庭然竟然跟方采云有着如此“特殊”的关系。

乔城听了庭然的解释,又皱了皱眉,直叫纳闷:

“采云,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如果当时我知道你有任何困难,我都不会袖手旁观,但当年你却像消失了一样,让我一点也得不到你的消息。”

“那是因为我的原故!”一个声音清晰的响了起来,是乔子健。他抬起了头,面对乔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原故,跟庭然没有一点关系。当初是我赶走方采云的,是我不让她再见您,是我逼她嫁给了别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能弄得清他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连方采云自己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任凭眼泪不断的向下流。

“别惊讶,这些都是我的原因没错,难道我不该这么做吗?”乔子健继续说了下去,“十岁之前,我的身边只有母亲,父亲对我来说永远是个风尘仆仆,忙忙碌碌的影子。我记得小时候都是母亲在安慰我。没错,您回来一次,家里的经济状况就会提高一些。但是您的心,却从来没留在这个家里。很快的,你的事业初见倪端,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你的婚外情。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人,母亲在你的钱包、口袋、衣服、表情、甚至是梦里,都见到过她的气息。可以说,她对我们这个家的影响无处不在。”乔子健把眼光转向了方采云,他看她的眼神是冷漠而蔑视的,“我知道,那时候母亲跪下来求过父亲,她也曾用自杀威胁过,但最终都没有用,他还是离开了她,将她无情的抛弃了。同时,也剥夺了我享受母爱的权利。我独自一人体会着成长的孤独与辛酸,心里充满了不平与仇恨。但令我庆幸的是,这期间你跟我父亲竟然没有走到一起,这也许就是你们搞婚外情的报应。我暗地里欢呼、庆幸着。五年之中,你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我去英国的前一年,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你试图跟我父亲联络,但你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并且早一步‘联络’上了你。”他幽幽的望着方采云,双眼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泛着寒光,“你应该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款待’你的吧?”

方采云点点头,思绪飘向了远方,乔子健的话并没有使她感到不安,反而像是将她又带回了当时的情景,她回忆着,沉思着,喃喃的答应着:

“是的。我记得那时天正下着小雨,我心灰意冷的找到乔家,偏偏乔城不在家,是你‘款待’了我。当时你已经长成一个十四岁的挺拔少年,你高高的站在大门口,撑着伞,对我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还让你这种女人活着?你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拆散了人家的骨肉,像你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恨!’你毫不犹豫的把我赶了出去。你当时的双眼就像是现在这样,甚至比现在还要凶恶。一个十四岁少年的满腔仇恨吓到了我。更确切的说,你满腔的仇恨让我觉得无地自容!”方采云苦笑着,她的眼里噙着泪花,“剩下的唯一自尊,让我选择了离开。”

乔城握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不知道这期间竟发生了这么多故事,而且他竟然毫不知情。他哑声说:

“你太傻了!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找我呢?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但却一无所获。如果我早些知道,事情也许不会是今天这样!”

乔子健冷笑起来,他不屑的望着他们:

“如果早跟您说,事情一定不会是今天这样。但是,像她这种女人配过好日子?配得到幸福吗?她明知道你是有妇之夫,还故意拆散我们的家庭,逼的我母亲客死他乡,这个仇我永远都不会忘。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像她这种极度自私,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不要的女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乔子健!”乔城激烈的喊,“你太放肆了,你眼里还没有没我这个父亲!”

乔子健冷着一张脸,他一脸无情的说:

“爸,就因为您‘是’我的父亲,我才把您‘当做是’我的父亲。您对妈的所作所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想我心里对您的看法,你应该一直很清楚的。”

乔城顿时气的怒发冲冠,像是一座即将要爆发的火山一样。但乔子健却不为所动,他继续对方采云说着:

“我父亲今后会对你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我的态度还是会跟从前一样,丝毫没变。如果你有这个兴趣来冒这个险的话,你尽可以来试。”

听完乔子健的话,所有人都沉默的望着他,像是在研究跟体会他的这种恨的深度!也许用恨之入骨来形容还不够贴切,乔城深深的叹了口气,香烟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把香烟熄灭,对自己的儿子说:

“子健,我没有想到上一辈的恩怨会对你产生这么深的影响。是爸爸亏欠了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快乐的童年。但是,现在爸爸要对你说,别沉迷于过往的仇恨中,这样你会活的很不快乐。你是一个心事很重的孩子,如果今天你不说,这些想法恐怕我一生都不会知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母亲也去世多年了,如果你对上一辈所埋下的苦果,还是如此耿耿于怀的话,你一生都不会快乐了,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乔城凑上前去,将他的手递给庭然,让他们俩个的手合在一起,他由衷的说:

“将过去的事都忘掉吧,抓住现在的幸福。爸爸跟所有人都会祝福你的。”

“不,不可以!”方采云大叫着。

所有人都被方采云激烈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惊惶失措的望着他们,深吸一口气,狠狠的说了下去:

“他们不可以在一起。绝对不可以!”

乔城怀疑的看着她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庭然完全被这场意外的剖白弄晕了。她不知道方采云跟乔家竟有这么深的渊源,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会这么复杂,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将扮演什么角色。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义。

“因为,因为……”方采云痛苦的挣扎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庭然是他的亲生妹妹,是你的亲生女儿!”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竟然还有一个更大的意外隐藏在后面。方采云的一句话,让他们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是的,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方采云反而变的平静了,但她的眼里却含着泪,缓缓的,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五年前,你母亲像你一样,用同样的方式恐吓过我。她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与世无争。她不只恐吓,为了保全这个家,她采取了实质上的行动。她叫人到我学校去贴大字报,骂我是****。还到我的家里去闹,让四邻全都对我指指点点。最终连我的家人都变的瞧不起我,容不下我。我受不了这种压力,终于跟你父亲断绝了关系,在他面前消失了。”她停了停,眼前飘浮着一团雾气,“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我惊慌、恐惧、六神无主,我失去了所有判断的能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我又不能去找乔城,如果让你母亲知道我怀了你父亲的孩子,我想她更会疯狂的报复我。我想过把孩子打掉,但最终狠不下这个心。在回来的路上,我又急又慌的晕了过去,是一个海员救了我。他叫于军山,因为他经常出海,对我的传闻根本不了解。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向我求了婚,要我嫁给他。我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我一个人把她生下来,我们母女俩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于是,我答应嫁给了他。”

“骗子,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乔子健指着方采云大叫着,“你这个女人太恶毒了,你得不到的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所以你就编出这个谎言来骗大家,我要你收回你的这些谎话。”

庭然也挣扎的摇着头,她自言自语的:

“不会的,不可能的,我爸爸是姓于的,决不会再冒出另外一个爸爸来的。这样对爸爸太不公平了!而且我又算什么呢?这对我太残忍了,我也不要相信你!”

方采云点点头:

“是的,对你爸爸是很不公平。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他就是那样一个老实诚挚的人,结婚后,当他得知真相却并没有嫌弃我。日子虽然过的聚少离多,但他对我们母女俩都很好,把你也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直到你五岁那一年,你爸爸得了绝症,终于丢下了我们母女俩走了。”

方采云泪如雨下,想起心酸的往事,她的双肩禁不住颤栗着。乔城想安慰安慰她,却欲言又止。她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后接着说:

“乔子健,你相信宿命的轮回吗?当初,我因为带着庭然实在过不下去,才又向乔家求助的。但却被你一番警告拒之门外,被你挡在门外的不只有我,还有你的妹妹。无奈,我做了世界上最自私的母亲,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孤儿院,让她饱尝了孤独与痛苦。十五年后,你说你要爱你的妹妹,那么好吧,这也许就是宿命的轮回,当年因为你的间接阻挡,庭然失去了许多幸福的时光。现在,你可以以她哥哥的身份,将这份遗憾弥补回来。但,仅仅只能以哥哥的身份!”

“不!”乔子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仰天大笑着,“这个谎言太可笑了,你以为你在编故事吗?你以为你在编电视剧吗?你的谎话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我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庭然也惊恐的张大了眼睛:

“我也不相信!这根本不可能,你已经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了,请你不要再说不负责任的话了。我就是个孤儿,一个天生的孤儿,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你别再这样了,为什么总是让我强行的接受你任意的安排呢?我不要,我再也不要听你的。”

方采云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庭然的肩,对她哭着说:

“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你恨妈妈,怪妈妈吧!”

两个人顿时哭做一团。乔城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望着在方采云怀里颤抖的庭然。这个他第一眼见到就觉得似曾相识的女孩,难道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从没想过,在这世界上他还会有个女儿!只有短短的几步路,但他却走的跌跌跄跄,来到她们母女身边,他蹲下身子,扶正庭然,他望着她的脸,仔细的端详着:

“这真的是我的女儿吗?真的是我的小女儿?我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方采云哭着点头,乔城一瞬间也热泪盈眶了:

“如果今天不发生这么多事,你预备把这个秘密守多久?你准备还要瞒多久?“

她无力的摇头:

“我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做母亲的资格,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来安排女儿的生活呀!”

“你真是糊涂!从前的事你没有一件不糊涂的,你明知道即使我跟你分开之后,也不会跟子健他妈和好,你为什么还要一声不响的走掉?你明知道庭然是我的女儿,当初你为什么隐瞒着不说,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采云,你太糊涂了!”

方采云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庭然挣脱开乔城的双手,她混乱的喊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太自私了,以为亲情是什么?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你们把我踢来踢去,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乔城激动的抓住她的双手:

“庭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对我也是一样。我同样感到震惊、意外,不敢相信,但这中间更多的是惊喜、感叹、庆幸,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跟你有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这也许就是天生的血亲原故吧!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女儿,现在上天竟然连这个愿望也满足了我,虽然晚了二十年,但我会用以后的岁月来弥补这些年来对你的亏欠。”

乔城说的情深意切,听的方采云动容不已,听的乔子健心惊肉跳,他的脸色跟纸一样惨白,像是在自言自语着:

“如果她是你的女儿,那我是什么?我又是她的什么人?这玩笑开大了!”

方采云站了起来,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长长的叹口气:

“真是造化弄人,世界小的难以至信。子健,你是个好青年,请不要被仇恨冲晕了头脑,也不要让感情混乱了心神。庭然是你的妹妹,你只能是她的哥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乔子健,他迎视着他们包含各种思绪的眼神,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似乎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小丑,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到极点。

乔子健缓缓的挪动着步子,脸上还带着那个嘲讽的笑,冷静的走了出去。

方采云刚要上前去追,乔城一把拉住了她,悲哀的说:

“让他去,他需要冷静一下,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他难以下台。我了解我的儿子,他会好的。”

说着,他把眼光转向庭然,他怜爱的、珍惜的望着她的“女儿”:

“现在,庭然,我知道你可能很难接受,但你不要怪你的妈妈,更不要怪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以你的善良跟同情心,相信你一定能理解。今晚你就留在这里,我们谁都不会去打扰你,你可以独自的好好考虑一下。”

乔城说的对,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每个人都应该要好好的思量一下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但她伊庭然的命运故事未免太曲折、坎坷了些。

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孤女,一下子变成千万富翁的亲生女儿。这是个太不真实的故事,真的像乔子健说的一样,上天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难道这些天来她所受到的刺激还不够多吗?为什么风波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向她涌来。奶奶死了,房子马上要拆了,江南跟她闹翻了,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她似乎已习惯了失去,因为她从不曾奢望得到过什么。可是现在,她却一下子又得到了这么多。有了妈妈,有了爸爸,还有了哥哥!原来她的亲人这么多!却都近在咫尺,在她最没有心里准备的时候,全都现了身,这就像是一段电影正上演到高潮,却插入了一个生硬的意外片段,让人难以接受!

庭然靠在客房的窗前,望着窗外,陷入了混乱的思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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