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满窗满眼的绿意,浓浓的包围着庭然。
窗外,午后潮湿闷热的夏风吹动着长满厚重枝叶的树枝,沙沙作响。知了在树上不耐烦的鸣叫着。庭然坐在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里,诚泰集团新竣工的高档公寓。她坐在窗前,用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眼神飘渺的望着远方,思绪也跟着飞驰了出去。
江南已经离开了两年。好快的两年,好漫长的两年。
两年前,当江尚德离开乔家的第二天,江南便辞去了在诚泰集团的工作。虽然这意味着他将再一次面临失业,但他在诚泰时的设计样本,却在乔子健对新开发公寓的大力宣传中,间接使江南得到了外界的高度重视,受到了业内各家企业的注目,他们似乎已蓄谋已久,只等江南离开诚泰。
没有告别,没有相送,甚至连他的去向庭然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的。
江南只留给了庭然短短的一封信,信里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等我,两年,等我回来!
然后,江南走了,去了香港。
庭然就这样守着这几个字度过了两年的时光。
两年的时光意味着很多。诚泰集团的新型公寓在这两年间盖成竣工,迎来了又一批有钱人的入驻,这其中也包括庭然,乔城特意为她安排了一套小巧而精致的公寓,让她拥有了自己的空间。
在这两年间,诚泰集团在乔子健的带领下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规模已扩展到了国外。不知是有意还是工作需要,乔子键将楚娜调到了国外的分公司,楚娜显然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借机跳糟到国外一家知名企业与乔子健断绝了来往。
江琳大学毕业换了几份工作,却都不稳定。不知是她适应不了工作,还是所有的公司都适应不了她依然时隐时现的小姐脾气。江尚德与江太太继续经营着快餐生意,两年来,他们已经把路边摊的海鲜炒饭做成了两家连锁的快餐店,生意也越加的红火起来。
庭然又换了一个姿势,在面前的纸上胡乱的涂写着什么。她的眼晴里有着淡淡的哀愁,虽然那哀愁是不易察觉的一丝丝、一点点。她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眉头轻轻的锁在了一起。
是的,两年的时间,周围的变化太多了。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人的感情。因为无法改变,所以没有结果。
看到事业蒸蒸日上,乔城反尔退到了二线,每天种花养鸟,过起了悠闲的日子。他对方采云的感情似乎依然没有改变,他们保持着来往,但却也仅仅只能如此。因为乔子健对方采云的态度也依然没有改变,正如庭然对她的态度也依然没有改变一样,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庭然终于明白,恨一个人或是爱一个人,真的不会那么容易改变,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一阵门铃声惊醒了庭然,她转身去开门,进来的是江琳。她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的样子。
“嗨,庭然,干什么呢?别把自己总关在屋子里,难不成你真想改行当‘作家’呀?”
她走到庭然的写字台前,看着纸上写的字句: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
捱不明的更漏。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绿水悠悠绿水悠悠。
江琳拿起那张纸,看了又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庭然被她笑的不好意思,上前去夺。江琳边躲闪边笑着:
“庭然,我可真服你了,看看你的样子,还真是越来越像林黛玉了。”
庭然涨红了脸:
“琳琳,你再闹我可要生气了!”
江琳停了下来,不笑了,她认真的看着庭然:
“好了,不逗你了。今天我来可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呢,我哥就要回来了,这可是第一时间的准确消息,我第一个跑来告诉你!”
“真的!”庭然的眼神一下子闪亮了,面颊因为兴奋而变得更红了。
“看看你,真不知羞呢,一听说我哥要回来了,整个人都变了样儿!”江琳又笑了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哥在香港的电话,你也知道,这两年,他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给家里打一通电话,平时根本不跟我们联系,也不给我们他的联系方式,这根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嘛。现在好了,他终于成功了,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这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但他告诉我们说,香港那边要派他回来做这边分公司的总经理,很快就可以回来跟我们团聚了。”
庭然只觉得心跳加速,眼眶不自觉得潮湿起来,她紧紧的抓住江琳的双手:
“这么说,他成功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当然了,不然我能这么快的跑过来告诉你嘛,我爸妈让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呢!”
庭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双手合十,感谢苍天。江琳看着庭然痴情的样子,又是笑又是感动的把电话号码塞到庭然手里:
“拿着,这是他第一次把他的电话留给我们,虽然很快就没用了,因为他马上就快回来了,但我想,你也会想马上听到他的声音吧!”
庭然拿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手指竟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来到电话机边,她不知道第一句话该对江南说些什么。两年的分别,两年的等待,这不长不短的两年,会不会让他们之间变得陌生了呢?
庭然紧张的按下了号码,江琳在一旁鼓励着,她听着电话里传来接通的声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人拿起了电话:
“喂,你找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庭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江琳在一旁奇怪的看着她。抓紧电话,庭然小心翼翼的问着:
“请问,这里是江南的住址吗?”
“哦……”对方迟疑了一下,“对呀,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对方生硬的说着普通话,“你是他的妹妹吗?你要找他吗?我可以帮你叫他!他就在另一个房间……”
庭然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惊惶失措的坐在沙发上,一下子变得心慌意乱起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脸色好难看,到底怎么了?”江琳奇怪的问着。
像个溺水的求救者一样,庭然一下子抓住了江琳的手腕:
“刚才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江南在香港一定有别的女人了。”
江琳惊讶极了: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一定是误会了,说不定是朋友或是保姆,怎么可能是别的女人呢?”
“是的是的一定是的,”庭然激动的连声喊,“听她的语气根本就是跟江南很熟的样子。我太傻了,两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去期望一个人毫无改变呢?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呀。由其江南从前又是那么风流,要他一个人在香港孤独的生活,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女人呢?我真是太笨、太蠢、太傻了……”
“你先别忙着下定论,我相信我哥不会的,他跟我们联系时特别叮嘱我们先不要告诉你,要给你个惊喜。他,他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呢?我再打过去问问!”
庭然夺过电话,紧张的阻止着江琳:
“不要,先不要打,我怕又是那个女人接的。那么,这就一定是事实了。”
“哎呀,你不要傻了好不好,就算有也要问问清楚呀!”
“不要,求你先不要。”庭然紧握住电话,“起码,让我先静一静再打好不好,这一喜一惊完全把我弄乱了。”
“你一定是误会了,庭然,要相信我哥呀,想想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没信心呢?”江琳坐在了庭然身边,尽力的安慰着她。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我再打个电话,这次我们用免提,一起来弄个究竟,免得你在这里心神不定的乱猜!”
江琳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号码后却一直没人接听。两个人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中,电话又响了两声之后,一段电话录音响了起来:你好,我现在不在,有事请给我留言或是打我的行动电话,就这样吧,拜拜!
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用一半普通话一半粤语录在电话机上。这次,连江琳也纳闷了,她也一下子变得心虚起来,因为她也并不清楚江南在香港的生活状况。
两个女孩子都变得沉默了。庭然咬住嘴唇,心如刀绞。她没有想到自己痴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更没有想到,被自己视为最高尚、最纯洁的爱情,背后却总免不了最肮脏、最丑陋的真相。也许,人,只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感情才是最真挚的。一旦他成功了,又拥有了很多虚华的东西,那么他的心也就随之变了。也许,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只是她太过天真,总也看不清这真相,或是在逃避着这真相!
“好了,江琳,你回去吧!”庭然急急的说,她神经质的抓弄着自己的衣角,“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琳也急了:
“庭然,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让你们明天高高兴兴的一团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不要跟我一样傻了,凡事不能一味的去逃避,该接受的总是要去接受的,对不?”
听庭然这么说,江琳更急了:
“不行,我一定要查清楚,如果是真的,我一定饶不了我哥!”
“你看,连你也不得不相信了。事实摆在眼前,什么都不要查了。”庭然向外推着江琳,“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琳琳,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明天就好了!”
江琳气呼呼的抓起背包:
“庭然,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不要恢心,等我哦!”
江琳刚跑出门口,庭然便扑倒在沙发上,发声大哭起来。
“你的眼泪太多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哭!”这是江南说的话。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言犹在耳。可如今,物是人非,情尽幻灭。
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哭了多久,庭然只觉得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她才缓缓的抬起头,坐正身子。她望着窗外的月牙儿,脸上的泪痕犹在,喃喃的自语着:
“不要哭,庭然!你是最坚强的,不能被打倒。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好的,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可是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
清晨,当第一缕曙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射在庭然疲倦而满是泪痕的脸上时,一阵剌耳的电话铃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沙发上,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勉强着爬起来接起电话。
“你好,是伊庭然小姐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你是?”庭然皱着眉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是昨天接你电话的人呀!我在香港的!”对方在尽量将普通话说的清楚一些,“昨天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确实是江南在香港的朋友,但只是工作关系上的。昨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与江南正好在办交接,因为我继租了他在香港的房子,可能是我说话不太妥当,江南的妹妹昨天半夜给我打来电话,已经批评我了,呵呵!”
庭然听她的解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事情的变化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反应能力之外。
“庭然小姐,昨天是江南在香港的最后一天,所以我说那是他的房子,也是我的房子,给你造成了误会真对不起。当时他正在帮我搬东西,以为是他的妹妹打来的电话,也并没在意。然后我们大家请他到外面吃了饭,算是给他饯行。我回家之后才接到江琳小姐的电话,但因为太晚了,所以没敢打扰你,等到今天早上就给你打了电话,我想应该亲自解释一下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庭然迟疑的问着,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江南有女朋友的,他老早就告诉我们了。而且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痴心,很专一的!庭然小姐,给你造成的误会希望你能谅解,不然,江南也一定会怪我的,我就真的要飞一趟内地,当面跟你解释了!”
“请别这么说,我并没有怪你,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的要谢谢你!”
挂断电话,她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冷静,但却怎样也冷静不下来。想想真的好险,如果这个误会不能极时解释清楚,不知道故事是不是又要改写了呢?
一阵铃声又响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混乱的早晨!
庭然紧张的一把抓起电话,但电话里却没有声音。她这才恍然,不是电话响,而是门铃响。
打开大门,触目所及的是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花举在庭然的面前。她惊讶极了,张大了嘴,她将视线上移。然后,她看到了那张久违而熟悉的面孔和那双炽热而专注的眸子。
他们彼此深深的注视着。好半晌,捧花的人说话了:
“小姐,这是送您的花,另外还有一份外卖。送花的人说了,你一定还没吃早饭,所以特别叫了外卖让我送过来。”
庭然惊奇的看着对面的人:
“可是,我并没有叫外卖呀,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行,”面前的人一脸的为难,“我们店里盖不退货的。”
笑意写满了两个人的嘴角眉梢。
“不过,你如果收下这花,外卖倒是可以留给送花的人吃,因为他也还没吃早饭呢!”
庭然一下子笑了出来:
“好吧,我收下!”庭然刚要接过玫瑰,捧花的人又提要求了:
“收了花,你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哟!”
“邻居?什么邻居?”庭然惊讶的问。
捧花的人指着隔壁的屋子说:
“送花的人就是你的新邻居,他以后就要住在你的隔壁了。怎么,难道不欢迎?”
庭然睁大眼睛,看了看隔壁一直空着的房子,顿时恍然大悟了。随之而来的是欣喜的眼泪,不断的流淌下来。
“我好想你,我隔壁的茱丽叶!”江南的眼眶也湿润了,他将花束送到了庭然的手上。
那火红的颜色像天边升起的朝霞,灿烂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