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麦琪刚生下来,我当然还没有施展教育的机会。她躺在那里,满脸的皱纹,我从没有料到刚出生的婴儿会那么丑。而且,有一点我没有想到,我得给她取个名字。于是我李小萍无休止地发明、搭配着各种歧异的汉字。后来我们管她叫“张麦琪”,已经忘记了是谁的主意。
心情好时我带麦琪出去走走。我叫她认知城市中的河流、巴士、高楼大厦、名牌服装、名车、广告宣传牌、股票涨停版。没人意会出我急切向她传授一种焦躁的情绪,妄图命令她操纵环境本身纷芜杂乱的恐怖本质,以及这个社会冷漠不乏温情脉脉的眼神。但我彻底失败。她只是需要玩耍。我讲孤儿院的故事给她听。她会问:“那么多哥哥姐姐住一栋大房子,多好啊。我也想当孤儿!”。我说我五岁时,你奶奶爷爷在大地震中被压得肠子流了一手,所以说活着就是苟且偷生,她就抓住我头发喊:“爸爸,我要拉屎。”我对她无能为力,她这么空白,没有谁能阻止她致命的劣根性。
或许孩子都是空白的?我斟酌着告诫她,等过了青春期麦琪就要结婚。结婚是什么?结婚就是跟另一个人搭帮过日子。她只是拼命地叫要“娃哈哈钙奶”“喜之郎果冻布丁”,似乎没长耳朵。由此可见,麦琪只是个单纯的享乐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