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而明亮的眼中有幸福的期盼。苏沫心中一酸,低声说:“傻丫头!”
苏晴虽然娇生惯养,可是对她却还是经常姐姐地叫着。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愿意拿给她分享,只是施苑龄一直不肯让她亲近自己,久而久之,苏晴也习惯了苏沫在苏家卑微的地位。
苏晴苍白笑了笑,握住苏沫的手,小声却幸福地说:“姐姐,我们要是一起结婚多好啊!你跟妈妈说一下,就说我不读书了,我要跟你选一样的日子嫁给霄天哥哥!”
她的眼中有孤注一掷的决心。苏沫心头一颤,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点不祥的预感。她正要说什么,那边施苑龄已经开始唤她们两人吃饭了。
一顿饭吃完,气氛还算融洽。苏沫与苏晴进厨房端水果。
苏晴欢快走出来,端着切好的水果,笑眯眯地说:“当当当……好吃的来啦!”她走下吃饭厅的两级台阶,忽然一个踉跄,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江霄天一个箭步冲上前搂住苏晴焦急地唤:“晴晴!晴晴!……”
苏沫看着他脸上的关切,心中一酸。可是这个时候不是理会自己小情绪的时候,她赶紧说:“晴晴发烧了!快送医院!”
施苑龄更是脸无人色,紧紧握着苏晴的手,连连喊:“快打电话找急救车!快去!”
江霄天一抹苏晴的额头,果然触手滚烫。他一把将苏晴打横抱在怀中,大步向门外走去,口中说:“我开车送晴晴去医院更快!”
他抱起娇小的苏晴,长腿一迈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苏沫想要追上前,手臂一紧。
她回头,只见林楚生安静从容的眸光静静看着她。他淡淡说:“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苏沫心慌意乱地点了点头。施苑龄与苏凌枫两人六神无主,自然不好开车。于是一行人就坐上林楚生的车子想向着苏晴一直以来就医的A市最好的医院而去。
林楚生开车快而稳,直到这个时候苏沫才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苏晴到底身上有什么毛病,为什么一直从小到大大病小病不断。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体质差吗?
她回头问在后座不断抹泪的施苑龄:“妈妈,晴晴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施苑龄心情正烦着,一听这话骂道:“她生什么病你很开心是不是?!晴晴没病,就是发烧,我知道你很希望她死了……”
她还没骂完。“嘎——”地一声刺耳刹车声传来。车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向前扑去。苏沫幸好系了安全带,不然就会重重撞上了挡风玻璃。
车上一片寂静。林楚生冰冷的声音传来:“苏伯母,你和伯父下车吧。在我的车上不欢迎无理乱叫的生物存在。”
苏沫惊讶得口张成了“O”形。苏凌枫与嚣张惯了的施苑龄顿时哑口无言,尴尬地看着后视镜那一张阴沉沉却斯文的俊脸。一种冰冷令人窒息的气氛在车厢中蔓延。
苏凌枫见他真的发怒了,突然回过神来今日的苏沫已经不一样了。她是他的未婚妻,是将来林家的少奶奶啊!
如今的苏沫不是小小的苏家得罪得起的人了!施苑龄心烦意乱下还把她当成从前在苏家连下人都不如的养女,那简直是大错特错!
“林……林少,不要生气。你伯母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太过担心晴晴了!呵呵,晴晴没有什么病,就是体质不好发烧而已!”苏凌枫连忙解释。
施苑龄也突然明白自己错在哪,连忙说:“是啊!是伯母错了!不应该这么骂沫沫的!”她说着悄悄拉了一把苏沫。要知道被林楚生赶下车不算什么,但是将来要是得罪了林家,他们苏家不大不小的贸易公司就完蛋了!
苏沫接收到施苑龄的眼神,不由看向身旁驾驶座上薄唇边含着冷笑的林楚生。
她心头涌起一股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感觉。
“林……”她突然打结。林楚生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抹不知什么的眼神。
苏沫忽然想起他的那一句“……等你有一天强大了,别人对你只有仰望,不再会有鄙夷与不屑。”。
她默念着,心里对施苑龄害怕的阴影与原本不属于她的怯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楚,快开车吧。妈妈也不是有心的。”苏沫握住了他的手,明亮的眼中有一抹平静的恳求。
林楚生眼神一闪掠过诧异。可是很快他就缓缓笑了,一转车钥匙,淡淡说:“好。”
车子重新启动飞速开往医院。车后座的施苑龄与苏凌枫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们看着副驾驶座上的苏沫,第一次发现她其实真的不再是令人无视的人了。
她,是苏沫!
医院到了。苏沫在急救室的门口见到了默默抽烟的江霄天。有护士想要上前阻止他不符合院规的举动,都被他浑身吓人的气势和阴沉得像撒旦的脸色吓跑了。
施苑龄与苏凌枫坐在过道上的椅子上,两人双目无神。
苏沫看了一眼林楚生,后者给了她一个微微肯定的眼神。苏沫走上前,问江霄天:“晴晴怎么样了?”
“高烧快四十度了,医生说要进行降温抢救。”江霄天抽了一口烟,冷冷回答。
苏沫想起吃饭时苏晴额头的滚烫,自责说:“都是我不好,吃饭的时候我应该告诉你们,晴晴发烧了。”
“啪”的一声,江霄天手中的烟蒂猛地掉在了地上。苏沫一抬头,只见江霄天那双冰冷的眼睛极其厌恶地盯着自己。他那眼神憎恨得像是看她就像是不起眼的垃圾一样。
苏沫吓了一跳,问:“怎么了,霄天哥哥……”
“不要叫我霄天哥哥!”江霄天英俊的脸上带着冷笑嘲弄:“我终于明白你想做什么了。苏沫!你明明知道晴晴在生病还不肯说。你明明知道她喜欢硬撑假装没事,还由着她高烧四十度在客厅强颜欢笑陪着我们吃饭!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苏沫被他的怒气吓得倒退一步。走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两人。
苏沫连忙摇头,急忙解释:“我没有!是晴晴说……说……”
“她说什么?”江霄天嗤笑,眼底的恨意令苏沫的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揪住。她眼中的泪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别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江霄天的怒气仿佛被她的楚楚可怜的模样给点燃,彻底爆发,“你真会装!你假装可怜来求我,鬼知道你又假装什么悲惨遭遇去骗了另一个男人!”
他的声音在走道中回荡,所有的人都愣住。苏沫茫然回头,无措地看着林楚生。林楚生拄着手杖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神色波澜不惊,像是没听见江霄天的怒斥。
江霄天冷冷盯了他一眼,回头丢下一句硬梆梆的话:“苏沫,这次苏晴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得付出代价!”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急救室门口。
急救室走道上只剩下苏沫一个人还有不远处的林楚生。施苑龄与苏凌枫早就识趣地走了。
笃笃的手杖声传来。苏沫茫然抬头看着林楚生,低声说:“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楚生看着红灯还亮着的急救室灯光,淡淡说:“走吧。我们不能管外人怎么想,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苏沫眼泪簌簌滚落,可是抬头看着林楚生平静深沉的眼,将眼泪又咽了回去。她扶着他离开了医院。
烟头明明灭灭,医院一处树下江霄天脚底已踩灭一圈的烟头。他看着病房那盏还亮着的灯心烦意乱的又抽出一根烟来点。可是打火机几次都打不着火。
“SHIT!”他咒骂一声,狠狠将手中已经没有了气的打火机狠狠丢了出去。打火机飞入草丛中,连带着他莫名的怒气也丢飞了。
江霄天慢慢滑坐在了树下。苏晴已脱离高烧危险了,现在正在由护士陪着,还有不放心的施苑龄。
苏晴,苏沫……苏家的一对姐妹花。但是他心里明白,在苏家苏沫永远是比不上苏晴的。苏沫永远用苏晴不要的东西,做的事永远是佣人才会去做的事。小时候,苏沫就是苏晴的跟班,脾气很好地跟在她身边照顾她。
大富人家通常都会收养一些没人要的孤儿作为养子养女。这他是知道的。苏家这样做也并不奇怪。毕竟苏晴的病……
只是为什么是苏沫?那个低头敛眉,仿佛不存在的瘦高女孩。她就这样默默站在光辉耀眼的苏晴身边,一站就是十二年。而那一夜过后,他忽然发现,这十二年来美丽天真的苏晴依然美丽天真。可是默默的苏沫已出落得令人无法再忽视的美。
她楚楚动人,清丽的脸上写着可以令每一个男人都为之疯狂的娇弱。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总是含着一丝忧郁,令人忍不住想要在她眼底占据所有。
他怎么敢承认,比起什么都不懂的苏晴,他的心已经一天天被她所吸引呢?!在急救室的走道上,他这么大声责骂她,其实也有自己憎恨自己的原因所在吧?
他恨自己二十八年的心为什么会这样不坚定了。
他爱的是苏晴!永远的苏晴啊!
他深眸中的怒气沉淀,终于站起来,大步地走向苏晴的病房……
苏沫与林楚生回家时已经很晚了。两人刚踏进家门,雨就哗啦啦地下了起来。苏沫抬头看,天上还有无声的闪电撕扯着划破长空。苏沫“哎呦”一声赶紧去关窗户。
等她关好窗户,一回头发现沙发上的林楚生似乎有些苍白。
“你怎么?”苏沫关切地问:“是不是累了,赶紧去休息吧。”
她上前去扶他。林楚生忽地定定看着她,脸上显出与平日不一样的神色,似乎有些……狰狞?苏沫吓了一跳。
“你别管我!”他甩开她的手,有些不稳地向楼上走去。
苏沫被他突然的暴躁吓了一跳。印象中林楚生一向温和,就算是带着讥讽与愤怒都是带着一种克制隐忍的优雅。可是刚才那一下子,判若两人。
也许是今天的事太多了吧。苏沫为他辩解。
夜渐渐深了,暴风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时不时还有电闪雷鸣。苏沫洗澡完,上床睡觉。她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楼顶“砰”的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