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了这么多年，倒也苦了你了。”
师娘的这句话像块石头扔进了哑七的心中，激起的却是百般滋味。他四岁进山，转眼已经过了十二年，有很多时候他是想说话的，可是他不敢说，也说不出。心中莫名的恐惧捂住了他的嘴。
“日后还请师娘瞒着，暂且不要说出，徒弟心里有打算。”哑七低着头恳求道。
师娘愣了一愣，问道：“还要瞒下下去？这又是为何？”
哑七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细细解释给师娘听。”
三人陷入了沉默，一边的洛瑶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拉着哑七的衣服，道：“林朝师弟，那我们日后可以说话了，你可以陪我说话了……”
洛瑶这般说着，最后声音一颤，竟然哭了起来。哑七看着洛瑶喜极而泣的样子，心中甚是有些酸楚。
师娘走过来摸了摸洛瑶的头发，而后道：“你还是尽早告诉师父了才是，这种事情，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必定是最生气的人。”
三人随后离开。
这一晚上哑七都在床上翻来覆去，骗人的滋味实是煎熬无比。尤其是洛瑶那一场哭，简直让他心碎。
洛瑶虽是自己的师姐，但一出生便入了青衣门，所以辈分大年级却比自己小一些。她是掌门的女儿，从小被众人前拥后簇惯了，印象之中哑七从未见洛瑶这么哭过。
是了，她的，每一次大笑，每一次哭哑七都记得，不过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洛瑶的一颦一笑都这么注意起来？
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她的一颦一笑呢？
十六岁的他始终参不透这个问题，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一夜，天刚刚擦亮便翻身下了床，打开门时发现隔壁章毕凡的门敞开着，里面有几个师弟正在窃窃私语。
昨天那个直呼“哑巴”的新人也在房内，看到哑七走进来，像是霜打蔫儿了的茄子一般低下了头。
“林朝师兄。”另外两人显然是懂规矩的，或者说昨日见识过哑七的手段之后，多少知道了该尊敬些。
哑七点了点头，指了指章毕凡的床，一个机灵的师弟会了意，解释道：
“章师兄昨晚上一夜没有回来，今早龙强去禀告师娘了。”
哑七点了点头，昨日章毕凡与自己分别之后是去半山砍竹子了，一千根竹子不是小数目，他也不像自己金脉锋成，断起竹子来易如反掌。纵使炼气十一层的境界，要是一根根砍起竹子来，一夜怕是不够的。
说话间师娘已经和洛瑶走到了门口，师娘说话间还瞟了哑七一眼，至于洛瑶，则是一直笑着，很高兴的样子。
若是要自己去找章毕凡，哑七肯定是不愿意的，他现在心下的意思，恨不得章毕凡死了才好。不过碧瑶一再要拉着自己，哑七无法只好跟着师娘一路下了半山头，到了那竹林边。
“林朝，师兄弟之间胡闹，闷气一会子也就罢了。好歹同门一场，还需看开些。”
哑七点了点头，他知道长辈从来都是这么教育，但现在自己还是有些厌恶章毕凡，打从心里厌烦。
师娘脚下一踩，就在二人面前一步上了半空，而后她花鞋轻沾竹尖上，将偌大个竹林找了个遍，却没发现章毕凡的影子。
“活生生一个人，难道被竹虫吞了不成？”洛瑶蹲下身子来，一边嘀咕道。
哑七看了看周围，道：“青衣门山门之下是没有野兽的，即便是野兽，凭着章师兄炼气十一层的实力也能逃走。”
“昨日我娘问你为何要隐瞒自己能说话的事情，你说说来话长，你给我讲讲吧，就现在。你告诉了我，我便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洛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倒是让哑七有些不知所措了。
哑七笑道：“你急什么，日子还长得很，你还怕我哪一日跑了不成？倒是你先将秘密讲给我才是。”
碧瑶正要再说话，师娘却在这时候从空中缓缓落下，手上拿着一把柴刀。
这把刀哑七认得，前几日自己过来砍竹子的时候用过，昨日应该是在章毕凡的手里。
师娘随后缓缓摊开手，她的手里有一些灰色的粉末子，风一吹扬起一股刺鼻的味道来，她一边拍干净了手，一边道：
“这是烟叶子灰，我在柴刀边找到的，你们师兄定是被那‘烟斗老怪’捉去了。”
烟斗老怪就住在离青衣门三个山头开外的地方，虽未称门立派，但也收了几个弟子。宋林染和夫人当年在此落脚创下青衣门的时候，老怪便已据此地许多年了。本来老怪有结丹境界，实力超群。可奈何他素来是个闲云野鹤惯了的，并不在教育弟子上用心，许多弟子出门试练都是有去无回，如此一来，香火便日渐衰微了。
三人走到的时候，老怪正坐在屋外的一块大青石板上，手上一杆长长的烟斗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那声音在山间回荡着，陪着老怪形单影只的背影，倒显得有些凄凉。
“柳扶风？”老头子抬起头来看了师娘一眼，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这是哑七第一次得知师娘的名字，十几年中门中除了师父之外似乎没有人知晓师娘的真正姓名，就连洛瑶也未曾提起过。
柳扶风站稳了脚，笑着道：“多亏前辈还记得晚辈的姓名。十年不见，晁富前辈依旧康健如初。”
原来这老怪名叫晁富，只见老头子笑了一笑而后站起身来，一边道：“柳扶风的名字谁人不记得？老夫不似你们夫妻二人有这般多的忤逆弟子要操心。”
柳扶风听到“忤逆弟子”几个字，便知晁富老怪暗有所指，心下有了底，旁敲侧击地道：
“晚辈门下弟子太多，为师一时难免失职也是有的。若是何时冲撞过前辈，那晚辈只有在此给前辈说声抱歉了。”
晁错老怪仰天一笑，道：“我知你此行是为寻人而来。如是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告诉你那人行踪，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