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两原互市,一般人关注的话题是大宗的交易,丰厚的利润,却很少有人真正去了解过那些来往于两原商贾的生存状态。只是单纯的羡慕两原贸易的利润丰厚,却很难想象其中的艰辛。荒原人至今仍延续上古时期部落制度,不重农业而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居住地。因此前往荒原的商队,只有一个大概的行进方向,是没有固定路线可走的。若没有熟悉各部落迁徙习性的人带路,很容易就会在荒原中迷路,错过那些部落的暂时栖息地,这在地广人稀的荒原是很常见的事。千年来,不知有多少商队,因为没法寻到那些游走不定的部落,而在物资耗尽得不到补给的情况下,而葬身荒原。
更不要说,荒原马匪猖獗,步步杀机,哪些中原去往荒原的商贾,说是在刀尖上求财也不为过。进入荒原的中原商队,几乎都有过被荒原马匪劫道的经历,这种用命换来的巨额利润,实际上,并不值得羡慕。
陆辰三人边走边聊,穿过了整片驻扎区,来到了旷野中,此时已近黄昏,三人望向天门关方向,只见横贯两山的雄关,在夕阳之下,被镀上了一道金光。
“我始终不明白,昆仑为何会放任荒原马匪成患,这样不是也会损害昆仑的利益吗?”陆辰看着天门关,疑惑的问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不过是权谋之道罢了。汉帝国一直对收复荒原之事念念不忘,如果说,天门关是汉帝国对荒原的一面盾,那两原互市便是一支矛,一支拉拢荒原人心,控制荒原各部落的矛。这一点,昆仑十分清楚,但昆仑也是互市的受益者,而且互市也有利于荒原各部落的稳定,这点,对于昆仑控制各部落也是有利的。所以,两原互市虽然是一件双赢之事,但昆仑不希望看到其规模超出他们的掌控,这便是荒原马匪屡剿不灭的原因。因为昆仑自己不好直接干预两原互市,那样的话,会引起荒原各部落的不满,所以,便只好借马匪的刀用用。”
“马匪扮演的其实是制约两原互市规模的角色。”陆辰醒悟道。
“没错,如果你长期关注两原贸易就能很容易的看出这点,两原互市萧条时,匪患便轻甚至绝迹,两原互市繁盛时,必定匪患成灾。表面上看,这是商匪相互依存导致的现象,而实际上,不过是昆仑在背后操控的结果。”
夕阳落下,暮色降临,各营地中,炊烟袅袅。三人踏着暮色,来到一个烤全羊的摊子前,刘轩点了一只烤全羊和酒水后,三人自行寻个一堆未点燃的材堆,席地围坐。
这是一家荒原人经营的烤肉摊子,所以,一切都是按照荒原的饮食习俗,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没有桌椅杯碟,就餐者,文雅的用刀切割烤肉,粗鄙的,直接手撕烤肉,大碗喝酒,对瓶而饮,别有一番乐趣。
此刻,这烤肉摊子前的空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或两两成对,或三五成群,围着篝火,高声畅谈,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中原人,他们常年行走荒原,所以都喜欢上了荒原人的饮食习俗。”刘轩笑道。
“我也挺喜欢这种就餐方式,简单、亲近、豪迈,喜可畅所欲言,怒可指天骂地,哀可大声痛哭,乐可高歌一曲。”陆辰心有所感道。
“这位兄弟说的好。”陆辰话音方落,便引来了相邻处一位荒原青年男子的喝彩。那男子站起身,一手提着一只酒瓶走了过来,在陆辰身前坐下,递给陆辰一只酒壶,道:“兄弟说的太好了,特别是那句怒可指天骂地,尽显男儿本色。”
陆辰接过酒瓶,看着眼前这位身材偏瘦的荒原青年,喜其开朗,与其碰瓶后,一饮而尽。这番举动,又赢得了周围不少人的热烈掌声。和先前的那个荒原青年一同就餐的人,见此,也起身走过来凑趣。他和先前的荒原青年不同,这位是标准的荒原人身形,高大,雄壮,肤色偏黑,满脸的胡须。他走到先前的荒原青年身边坐下,正想说什么,突然神情一愣,左右打量着陆辰,好一会惊喜的叫道:“小兄弟,真的是你,你就是下午东门城外的那个神刀手,对吧。你下午的那一刀,使的太漂亮了,快的就像流星一样,唰的一声,你怎么使的,怎么能这么快。”
这荒原壮汉荒原口音很重,所说的汉语略显生硬,且语无伦次的表述,让陆辰愣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未等陆辰回话,先前的荒原青年闻此,激动的看着陆辰,又看向身边的壮汉,道:“巴图尔,这位小兄弟,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神刀手。”
荒原壮汉拍着胸脯道:“维力兄弟,巴图尔的眼神可不会看错,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神刀手。”
那个叫维力的青年得到准信后,“噢”的一声跳了起来,转身就跑回了自己先前坐的位置,在陆辰目瞪口呆中,提着一把刀跑了回来,直接跪在了陆辰身前,双手捧着刀,对陆辰道:“神刀手,我叫维力,也是使刀的,您能收我为徒吗?”
那个叫巴图尔的壮汉见此,醒过神来,也连忙起身跪下道:“神刀手小兄弟,请你也收我为徒。”
陆辰张着嘴,看着眼前的这两个性格直爽的荒原人,彻底的傻眼了,不知该怎么应对,看着两人热切的眼神,他连忙起身上前想扶起二人,但两人显然是听说过中原人拜师长跪不起的典故,死活不愿起身,硬要拜陆辰为师。这让陆辰有些无奈,只得摇头苦笑道:“两位,我不是什么神刀手,我叫陆辰,我没法收你们为徒,因为,我马上就要去昆仑,去拜师求道,去做别人的徒弟。”
两荒原人对视了一眼,看向陆辰,巴图尔迷糊的道:“你做了别人的徒弟,就不能收徒了吗?”
陆辰一愣,被两人给问住了,收徒自然是可以收的,只是自己拜师是求道却收徒传武,这怎么想都有些怪异,一时间,都不知怎么对二人解释。
刘轩见陆辰真的无意收二人为徒,便站起身,走上前为陆辰解围道:“两位大哥,我兄弟陆辰要去昆仑拜师求道,他拜师后,不能自行收徒的,必须要得到师门同意方可收徒,所以,他真的不便收你们为徒。”
“这样啊。”巴图尔有些茫然的道,转头看身边的维力捧着刀,一脸的失望,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心思,维力是真的希望能拜陆辰为师。
陆辰见此,有些不忍,待二人起身后,道:“其实,你们想学刀,并不需要拜我为师的,我可以把我练刀的方法告诉你们,你们自行修炼,遇到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去昆仑找我便可,我能帮的一定会帮的。”
两人本已灰心,听了这话,又激动起来,维力从巴图尔手中夺过酒瓶,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称呼陆辰,愣了一会,还是想不出来,便不说话,直接将瓶中的酒水饮尽。
巴图尔看着空空的两手,有些不知所措,陆辰心中一乐,将手中的酒瓶递给他,巴图尔傻傻的接过一饮而尽。
众人哈哈大笑,巴图尔和维力热情的邀请陆辰三人到他们那里去做,三人笑着答应,让张涛去和店家交代一声,并多点了些食物酒水。
一顿饭,吃到月上中天方才作罢,陆辰带着巴图尔与维力先行起身,一同向旷野走去,趁着酒性,陆辰打算今夜便教导二人。
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张涛感概道:“陆辰此子,有宗师之风,假于时日,必成大器。”
刘轩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张涛又道:“需不需要安排一个人,潜伏陆辰身边,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以便他日行事。”
刘轩皱着眉头,有些犹豫不定。
张涛以为刘轩是担心事情败露,便保证道:“我会安排一个心细之人,让他小心行事,若非必要,不让他和我们的人碰头,我想,不会引起陆辰警觉的。”
刘轩沉思了一会,想起陆辰下午对宋青阳说的那番关于良友的话,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道:“还是不要了,我想,陆辰是一个值得真心相交的朋友,不要对他用手段。”说着,郑重的看了张涛一眼,冷眼警告张涛,不要背着他对陆辰做手脚。
张涛连忙躬身称是。
这时,黑暗之中,走出一人,故作不经意的从刘轩身前经过。此人中等身材,一身儒袍,书生打扮,年龄三四十之间,颌下无须,正是先前在东门外暗中安排人配合刘轩做戏的那个中年男子。此人叫李宏,与张涛同为刘轩的得力心腹,张涛在明李宏在暗。
他走至刘轩身前丈许处时,脚下不停,口中小声的向刘轩请之前不及救援之罪。刘轩温言相慰一句后,在李宏即将檫肩而过之际,吩咐道:“去查一下天魔院的那个宋青阳和那个夺丹女子的关系。”说后,不待李宏回应,便与张涛起步向城中走去。
李宏从头到尾,脚步都没有停顿过,与刘轩檫肩而过后,继续前行,很快再次隐入黑暗中。这一切都做的十分自然,外人若不是特别关注的话,不会发现他与刘轩之间的交流,只会以为他只是从此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