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个好天儿,清晨的街道洒满阳光,就好像所有的人都起床了。偶尔有炊烟的味道传出来,喧闹的人声接连不断。
比小孩儿走得快的是大人;比大人快的是骑车的大人;比骑车还快的是汽车。那时候的汽车那么少,过去一辆,大家还是忍不住看一眼的。
从胡同里拐出来的是一支去上学的小队伍,我们上的是“抗大小学”。除了一个小梅短发,我们都是两个或长或短的辫子。斜背书包,右手挎着一个大板凳,左手拎着一个小板凳,大家说说笑笑,好像那些板凳根本没有重量。
其实我们习惯了这重量,其实快到学校的时候,即使在冬天,头上也会涔出细汗。
到了教室,大家放好自己的两个板凳,一个当书桌,一个当椅子。然后按照值日表的安排,该扫地的扫地,该生炉子的生炉子。什么都不用干的,站在灰尘里,大声问别人:
“昨天买到香橡皮吗?”
香橡皮是我们儿时的一个新鲜事儿,就像现在的电子宠物。我们附近的一个商店因为卖香橡皮被挤坏了玻璃。他们必须关上铁栅栏,在铁栅栏的后面卖香橡皮。
那五颜六色的香橡皮发出甜甜的味道,闻了第一次,立刻想闻第二次。一个同学的妹妹禁不住诱惑吃了一块儿,被送进医院。那以后的几天里,我们都在打探她的死期。听说,香橡皮有毒,所以才那么香。
终于没发生因为香橡皮死人的事,我们也离开了抗大小学,进了正式的小学,有了固定的桌椅。但是没人慨叹,我们不用带板凳上学了。因为匮乏,大家都忽视着这样的变化,就像忽视裤子上的一块灰迹。
对舒服,没感觉,没要求的时候,很舒服。